準葛爾大軍的中軍大帳內,大軍統帥噶爾丹策零正在大發雷霆,揮舞着鞭子,狠狠的抽着他的蒙古侍者。∽↗∽↗,
大帳內的氣氛也格外低落。
左下首坐着的一個金髮碧眼的厄羅斯白人與周圍的人格外不同,他連連往嘴裡灌着烈酒,神色極爲頹廢。
今日損失最大的,其實就是厄羅斯的哥薩克鐵騎,而且還是其中最寶貴的重甲鐵騎。
再加上之前伏擊秦樑時消耗掉的,還有在攔截嶽鍾琪營救哈密衛大營時消耗掉,他所帶的三萬哥薩克騎兵已經所剩無幾了。
然而,直到今日哥薩克重甲鐵騎損失殆盡,他才隱隱發現,麻辣隔壁的,這羣韃坦人真不是東西,居然拿他當刀使。
出發前,沙皇曾再三叮囑他,要當心這羣白鹿和蒼狼的後代,他們既兇猛,又奸詐。
可是,當他來到這裡,發現這羣韃坦人和野人差不多粗鄙時,身爲貴族的他,又怎麼會真將他們放在心裡。
結果,不知何時起,他居然一步步淪落成了炮灰,直到今日,更是喪盡了手下的哥薩克騎兵。
這讓他這個出身於厄羅斯頂級貴族藍色冰狼家族的子爵,着實難以釋懷……
那個韃坦人雖然看起來是在暴怒毆打他的侍者,可他在當本爵是傻子嗎?
他嘴角彎起的那抹可惡的微笑,是在嘲笑本爵多次對他的出言不遜和曾經的蔑視嗎?
哼,哼哼!
本爵倒想看看,本爵的兵馬消耗光了。對你們,有什麼……有什麼好處……
酒不醉人人自醉。在極其苦悶的心情下,又猛灌了許多酒。這位厄羅斯貴族暈暈乎乎的醉倒在地。
他身後的侍者見狀,連忙上前,小心的將他背起,而後躬身對噶爾丹策零行了個禮後,便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待厄羅斯人都退去後,噶爾丹策零也住了手裡的鞭子,吩咐人將那個被他抽的奄奄一息的蒙古侍者擡出去後,重新坐正在中榻後。
噶爾丹策零雖然長相也是異族模樣,但卻不是蒙古人典型的細眼高顴骨。他眼睛很大,眉毛很濃,高高的鼻樑下,是一張闊口,口上還有兩撇朝上彎起的黑鬚。
年紀看起來不過四十的他,看起來很威武,很霸氣,也很雄才大略。
而此刻,面對一大帳的萬戶、千戶。噶爾丹策零沒有再像方纔那樣動怒,反而顧盼自雄的大笑了起來,似乎之前日暮時分的大敗根本未被他放在心上一般。
他高聲道:“再高貴的天鵝,在獵人的弓箭下。也不過是待煮的大雁。
克列謝夫自以爲是高貴的天鵝,卻不知,連整個厄羅斯公國。當年也不過是我蒙古人的牧場。
他在本王的大帳裡還敢屢屢不敬,念在其麾下的三萬鐵騎有用。本王才屢屢退讓於他,恭維於他。
讓他甘心做本王的獵犬。承受大秦人的正面攻擊。
再看如今,他還有勇氣在我的大帳裡高傲嗎?”
被他這一番鼓動,大帳內的士氣瞬間又回漲了起來。
厄羅斯人克列謝夫其實看的沒錯,除了策妄阿拉布坦和噶爾丹策零父子倆,準葛爾汗國裡,大多數韃坦人都處於比較愚昧狀態中,崇拜力量圖騰,信奉誰手下的萬戶多,誰就是強者。
除了在打獵或者打仗的時候,他們會變成另外一種開掛的人外,其他時候,其實多比較愚昧。
噶爾丹策零幾句話一煽呼,他們似乎一個個都成了妙計無雙的精明獵人,而克列謝夫卻成了愚蠢的土狼,被獵人當成了獵犬在用。
當然,也不是全部都是這樣。
一陣糙糙的熱鬧後,一個看起來有些老邁的老懞古站了起手,右手搭在左肩,微微躬身一禮,道:“臺吉,您的英明,如同偉大的準葛爾大汗一樣,都是長生天下最精明的人。那位厄羅斯貴族,又如何會是您的對手。只是……”
“斯欽巴日,你是我準葛爾汗國的智虎,有話直管說便是。
秦人雖然可惡,但他們有一句話說的很好:英明的君王,能夠容納的下臣子的建議,這樣纔會讓國家更加強大。
只是,他們只會說,卻做不到。
他們的君王和臣子整天都在勾心鬥角,爭權奪利。
用他們的話來說,叫君不君,臣不臣。
但我相信,蒼狼白鹿的後人,長生天的子孫,絕不會重蹈他們的覆轍。
斯欽巴日,請說!”
噶爾丹策零揮着大手,一邊喝着馬奶酒,霸氣威武的說道。
斯欽巴日,在蒙古語中便是“睿智的老虎”的意思。
他本是準葛爾汗國中的一名萬戶,有自己的部落,也確實是一名受人尊重的智人。
然而此刻,他卻激動地跪倒在地,雙手高舉過頭,老淚縱橫,高聲道:“長生天,您是何其厚愛你的子民啊,賜給我們一個英雄蓋世的大汗後,竟然又賜給我們一個英明絕頂的臺吉!我準葛爾汗國,必定能重複成吉思汗時的雄壯威武!”
噶爾丹策零高坐上首,看着滿帳萬戶千戶都開始跟着斯欽巴日一起讚揚起他英明神武后,心中大爲滿意。
最重要的是,衆人今日戰敗後的驚懼之心,徹底的消失了。
斯欽巴日這隻草原上的老狐狸,果然是個精明人,知道配合自己……
又熱鬧了好一陣後,衆人才各自歸坐,座位前的烤羊正好烤的金黃流油,馬奶酒也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一干人草草的敬了噶爾丹策零一禮後,便開始大嚼大喝起來。
不過,斯欽巴日的話還沒說完。他起身後,看着噶爾丹策零道:“臺吉。今日主要的損失,都是厄羅斯人在承受。他們的鐵甲太過厚重。戰馬又都累了,跑不動了,所以替我們擋住了秦人。
普通的戰兵雖然也損失了些,但我們準葛爾汗國人口數百萬,多的是兀貼古孛斡勒(戰時俘虜爲奴,這種奴隸處於社會最低層,往往平時給主人放牧,戰時爲部落作戰),隨意徵召便是。
可是。他們卻燒了我們的糧食和草秣,還搶走了部分牛羊。
若是沒有糧食和草秣,這仗還怎麼打下去呢?”
噶爾丹策零聞言,大笑起來,對一臉迷糊不解的斯欽巴日道:“斯欽巴日,你知道我們之前的糧食是從哪裡來的嗎?”
斯欽巴日點點頭,道:“是從哈密衛的秦人手裡搶來的,只是,他們手裡已經沒有什麼糧食再給我們搶了。”
噶爾丹策零點頭道:“沒錯。但是你忘了,就算我們不搶他們的糧食,我們自己也有糧食。”
斯欽巴日聞言一怔,不解道:“臺吉的意思是……”
噶爾丹策零正要笑着開口。大帳帳門忽然被打開,一道曼妙的身影走了進來,步伐歡快。
“父王!”
銀鈴般的聲音。讓渾氣濁濁的大帳內陡然一清。
喝的熏熏然的萬戶千戶們也一下清醒了過來,目光火熱的看着走進來的那個年不過十七八的少女。
“哈哈哈!鄂蘭巴雅爾。我最珍貴的明珠,草原上盛開的最美的薩日朗花。我的女兒,你終於來了!”
噶爾丹策零看到少女後,整個人洋溢出的喜悅,與方纔的大笑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高興。
現在的這份高興,是發自肺腑心底的喜悅。
“喔,原來是鄂蘭巴雅爾公主。”
斯欽巴日看到來人後,心裡頓時瞭然了。
他自然不會不知道這位噶爾丹策零最寵愛的女兒,也是策妄阿拉布坦大汗最寵愛的孫女,五歲那年,便得封了金珠公主的稱號。
鄂蘭巴雅爾自幼容貌姣美,聰明機敏,能歌善舞,而且武藝超羣,還善“番書”,通兵略,知權謀,最重要的是,她居然還懂得農事。
如今準葛爾汗國內的秦人,差不多都歸這位金珠公主掌管。
在她的帶領下,開墾準葛爾盆地裡的農田,種出了大量的糧食。
被汗國萬民稱之爲文武雙全的奇女子。
既然是她來了,那麼想來,一定也帶來了足夠的糧食和草秣。
只是,西域這個地域廣闊,有的地方有深厚積雪,既然可以以爬犁拉糧。
可有的地方,卻依舊是大片裸.露砂石的戈壁,這種地方該怎麼辦呢?
若這個問題能夠解決的話,此次大戰就更有希望了……
“斯欽巴日,你現在知道,本王爲何一點都不焦急糧草問題了吧?哈哈哈!有我的鄂蘭巴雅爾在,區區萬石糧草又算的了什麼?哈哈哈!”
噶爾丹策零開懷大笑道。
斯欽巴日連連點頭稱是,然後又直接向鄂蘭巴雅爾詢問道:“公主殿下,不知道您是如何解決乾地上的運輸問題的呢?若是再重新卸下來裝馬車的話,應該會非常廢功夫纔是。而且馬車也無法從雪地裡趕來……”
噶爾丹策零聞言,也看向了鄂蘭巴雅爾。
鄂蘭巴雅爾甜美一笑,道:“斯欽巴日爺爺,您是汗國裡有名的智者,難道也想不出這個問題的解決辦法嗎?”
斯欽巴日搖頭苦笑道:“公主殿下就不要取笑我了,和公主您這朵大蒙古汗國最驕人的薩日朗花相比,我不過是一頭老黃牛而已,只是多了些歲月的沉積罷了。”
鄂蘭巴雅爾懂得適可而止,沒有再玩笑下去,她正色道:“斯欽巴日,那些乾旱裸.露的荒漠戈壁上雖然不會下雪,可是卻依舊非常寒冷。
我讓人準備了大量的水,凝結成冰,然後運到乾旱之地再敲碎,重新燒化成水,倒在地上便鋪出了一條冰路。這樣,我們的爬犁便能很快的從戈壁上通過了。
雖然還是費事許多,但卻比馬車快的多。”
斯欽巴日和噶爾丹策零聞言後兩人不禁面面相覷,而後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斯欽巴日感慨道:“也兒鍾金哈屯,也兒鍾金哈屯,金珠公主,真是我準葛爾汗國的也兒鍾金哈屯!”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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