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面色激動,緊緊跟着吳恆,出了將軍府後,卻順着城關城牆,向北往荒漠上的黑山懸臂長城跑去。
跑了一會兒,後面有人牽來十數匹戰馬,一行人便翻身上馬,朝位於荒漠上的城關城牆打馬駛去。
荒漠位於嘉峪山峽谷山脈兩側,沒有什麼路可走。
而且想要躍入,必須要翻過嘉峪山。
小隊人馬或許能夠成行,但大部隊和騎兵就絕無可能翻越。
攻城器械也推不上來,又有長城阻攔。
長城上烽燧、墩臺縱橫交錯,若不能同時殲滅所有的守軍,只需一人點燃烽火臺,那麼很快便會有大隊兵馬從嘉峪關開來。
所以,即使準葛爾汗國的大軍都堵在嘉峪關前,他們也沒想過翻過嘉峪山來進攻這裡。
因爲大隊人馬上不來,小隊人手,即使再精銳,也扛不住大秦的強弓硬弩。
然而此刻,荒漠裡卻行來了兩個人,看着這兩人,衆人無不面色激動。
只是……
待二人走近些,看着一條黑布遮住雙眼,一手牽着烏遠的短刀,被烏遠帶着,一步步走來的賈環,看着他身上那件破爛成一條條碎布條,在風中飄舞的韃子軍服,牛奔等人無不面色慘然,雙拳緊握,嘴脣顫抖!
而秦風,更是雙目擎淚,而後一拳砸在城墩上,血色綻開……
……
賈環跟着烏遠的腳步,
一步步的走着。
不喜,不悲。
他的體質確實獨特,清晨時受到那樣重的傷,全身骨骼盡皆斷裂,然而只一天,到了傍晚,骨骼就已經漸漸的恢復了過來。
不過與此同時,他在龍城時,鄂蘭巴雅爾贈送給他服下的那些雪蓮和老參。也都消耗一空了。
原本他是被烏遠背在背後,帶在馬上騎行的,而到了下午,他就已經能夠自己坐住了。
不過。他的心情並未因此好多少,因爲他的眼睛並沒有好,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
他成了盲人。
賈環跟着烏遠,一步步走到了城牆下。
城上有人要找繩子軟梯放下來,烏遠搖了搖頭。對賈環說了聲:“抓緊了。”
賈環點了點頭,而後就感覺到手中抓着的短刀處傳來一陣大力,整個人便凌空飛起。
再落地時,便已經到了城牆上。
城牆上的人很安靜,大家似乎有些不敢上前……
賈環雖然心中亦是一片悽然,面上卻淡淡一笑,輕聲道:“我回來了。”
說着,他伸手到懷中,掏出一個羊皮小包,側着臉。問道:“風哥?風哥在嗎?
包裡就是黑侖根,快送回武威,去救治秦叔叔吧。”
“啊!!”
秦風看着賈環那個盲人特有的側臉傾聽的動作,目眥欲裂!
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他將拳頭放入口中,使勁的咬着,咬的鮮血順着手腕溢下,卻還是不鬆口。
他似乎想用手上的疼痛,來緩解心中的痛……
眼中的淚水更是如同決開了的堤水,肆意的往下淌。
秦風身旁的牛奔,則如同被定住了般。整個人都木然了,他怔怔的看着盲了的賈環,至此而不敢認,不想認……
直到賈環又喊了遍秦風的名字後。他才赤着眼回過神來。而後他轉過身,突然動手,重重的一拳砸在秦風的臉上,竟將秦風生生打飛出去。
他沒有理會緊緊攔在他身前的吳恆,而是轉身向靜靜微笑着的賈環一步步走去。
走近後,他端詳了眼面帶微笑的賈環。一把摟過,而後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溫博、韓大等人看着賈環眼前的黑布,一個個亦是淚水橫流,面色慘然……
賈環強笑了聲,拍了拍哭嚎不止的牛奔的肩,道:“好了奔哥,不過是眼睛受了點傷,或許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對了,再給你們看一個好東西。
遠叔?”
賈環伸手到一旁,喚了聲。
烏遠從腰後解下一個包裹,遞給賈環,賈環舉起包裹,對衆人道:“你們猜這是什麼?”
衆人此刻哪有心情和他玩兒猜謎的遊戲,連吳常等人看着賈環的慘樣心中都惴惴不安……
賈環也不尷尬,他呵呵笑了聲,輕聲道:“這是準葛爾汗國大可汗,策妄阿拉布的人頭!”
“轟!”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說出的話,卻如同驚雷一般在人羣中炸響。
尤其是吳常、孫仁、鄭德、王鞏四將和嘉峪關的將士兵卒們,還有諸葛道、寧澤辰等人。
無不面色震驚的看着賈環手中的包裹!
當然,他們加在一起的震動,怕是都沒有隨後趕來的嶽鍾琪、方靜、李武三人受到的震撼大。
而且,這還沒完……
賈環隨手將策妄阿拉布的人頭丟到地上,伸手又往旁邊一伸,烏遠又遞給他一個包裹,賈環接過來後,側着臉,喚了聲“風哥”,笑道:“這顆狗頭,就是偷襲秦叔叔的那個武宗大活佛,也是準葛爾汗國的國師,扎達爾。
他在殺我之前,被遠叔給殺了,呵呵。
風哥?”
賈環又喚了聲後,秦風才赤紅着雙眼,滿臉淚水,頂着一側紅腫的臉走了過來。
他面色木然的接過賈環手裡的人頭,隨手扔在地上。
又扯着牛奔的後頸一把拉開,而後張開雙手攬過賈環,緊緊的抱住,用極其悲痛的聲音哽咽道:“兄弟,我的好兄弟。
我謝謝你,我代表我秦家滿門,我代表……二十萬黃沙軍團的將士,謝謝你!
可是……
我寧願,你沒有走這一趟。
我真的寧願,你沒有走這……”
話沒說完,秦風已然說不下去,他緊緊的抱着賈環,如同一條孤狼一般嗚咽着。
方纔被他扯開拉到後面的牛奔將將站住後,勃然暴怒,本要上前翻臉。卻被溫博和韓家兄弟拉住了。
衆人一起靜靜的看着這一幕,看着秦風從嗚咽哭泣,到嗚嗚做聲,直至最後的嚎啕大哭。
賈環走的這些日子裡。他一夜都沒睡好過,每一分每一刻,心中都處於無比痛苦的煎熬中。
他日夜祈盼,希望賈環能夠平安歸來,哪怕沒有采到藥。
可是……
結果卻這樣的殘酷。
看着賈環眼前的黑布。再看他這一身的慘樣,秦風當真是心如刀割。
看到秦風這般難過,牛奔臉上的怒氣漸漸散去了,眼淚卻又流了下來……
賈環很不喜歡這種哀傷的氣氛,他拍了拍秦風的肩膀,笑道:“風哥,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昨夜,我將準葛爾汗國放在克拉瑪伊大營的糧草全都焚燬了……
對了,你們肯定想不到,他們爲何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發動戰爭。
原來。準葛爾部勾結了波斯王朝,從他們那裡獲取了一種提煉火油的技術。
這種火油被他們稱作阿拉神火,若是落在石頭上,連石頭都可以燃燒起來。
這種火一旦燃燒起來,潑水都潑不滅,越澆水越燃燒。
他們本想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卻不想,昨夜被我溜進他們的大營中,連帶他們數百車軍糧,盡數都給引爆了!
葛爾丹策零在這裡有十幾萬大軍。每天人吃馬嚼的,不知要用多少糧草。
如今他們手裡的存糧怕是不多了,呵呵……
而且,葛爾丹策零一旦得知策妄阿拉布被殺的消息。想來他會在第一時間撤軍。
諸位,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大家一定要抓住這個機遇,將這十幾萬蒙古大軍,盡數留在我大秦的疆土上。
以雪之前那七萬戰老秦男兒之殤!
還有諸位哥哥們,不遠千里來此一遭,總不能白來吧?
我可告訴你們。雖然小弟損失不小,但立下的功勞,卻也堪稱蓋世奇功了。
待回去後,小弟這一身蟒袍玉帶想來應該就能名副其實了!
你們難道就不羨慕?
雖然你們都還沒進入軍中,但既然趕上了這場難得的痛打落水狗,大立戰功的機會,難不成你們還能放過?
呵呵……
哦,對了,奔哥,我走時留下的東西都還在嗎?”
牛奔聞言,走上前,扒開自己的衣服,露出衣服灰色馬甲來,他脫掉馬甲,又從衣服懷裡取出一塊金牌,一起遞給賈環。
賈環接過馬甲,在手裡捏了捏,笑了笑……
然後他又接過金牌,對衆人方向笑道:“這塊金牌,是咱們出發前,我去龍首宮請戰的時候,太上皇賜予我的。
太上皇告訴我說,如果在邊疆時發現什麼異常,若有人敢圖謀不軌,裡通敵國。
那麼我可憑此金牌,調動大軍,剿滅之!
這句話,當初本爵下江南的時候,他老人家也曾這般叮囑過我……”
說到這,賈環頓了頓,他一手託着金牌,一手輕輕的撫摸其上四字,而後呵呵一笑,道:“就是這四個字:如朕親臨!
奮威將軍嶽鍾琪,嶽將軍,可在此處?”
賈環忽然問道,衆人聞言,一起向後看去。
嶽鍾琪面沉如水的站在那裡,衆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嶽鍾琪趕過來,本來只是想看看賈環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回來了是什麼意思?
秦風牛奔等人不是說他在養病嗎?
看到現在,他自然已經聽明白了,原來賈環居然潛入敵後去了……
好膽!
只是,賈環叫他何事?
嶽鍾琪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可是看着賈環手中的金牌,他面色變了變,卻還是站了出來,走上前,沉聲道:“本將在此。”
賈環點點頭,舉在手中的金牌沒有放下,他淡淡的笑道:“打擾嶽將軍了,有一件事想跟嶽將軍說。
是這樣,本爵潛伏於敵後時,曾無意中,聽準葛爾汗國國師說起。
他說,武威侯秦樑之所以中埋伏,是因爲我們中間有人在通風報信,勾結於他們,故意陷害秦叔叔的緣故。
而這個人,他說姓岳!”
“放屁!賈環,你胡說!”
此言一出,其他人震驚的無以名狀,紛紛面色震動的看向賈環。
而方靜更是從嶽鍾琪身後站出,指着賈環大聲罵道。
賈環沒有與她一般見識,甚至沒有搭理她,他淡淡的道:“當然,我本人其實也不怎麼相信。
因爲嶽將軍自從戎以來,一直都是有大功於我大秦的。
只是……
瓜田李下,既然對方大宰桑都這般說了,我們就不能不慎重些。
畢竟,軍中無小事。
所以,若是有委屈嶽將軍的地方,還請嶽將軍體諒一二。
本爵會上奏朝廷,詳述此事,由朝廷兵部前來查驗此事。
若查證此事有誤,本爵自會向嶽將軍賠禮請罪。
但是現在,爲了以防萬一……
來人!
與我拿下嶽鍾琪,隨我一起返回武威大營。
等待朝廷查驗。uu看書uukansom)”
“賈環!!”
嶽鍾琪沉默不下去了,怒聲道:“你這是莫須有之罪!”
方靜更是拔步向前,看起來像是想要欺壓賈環一般。
但牛奔等人卻紛紛攔在家環身前,怒視着她,秦風眼中更是殺氣溢然。
賈環擺了擺手,輕笑道:“究竟是不是莫須有,不是你說的算,當然,也不是本爵說的算。
待朝廷來人查驗再說吧……
遠叔,替我壓陣,若有膽敢反抗作亂者,就地,殺無赦!”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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