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光明殿上的朝會,終因禮部尚書宋怡的噴血昏倒而告終。
不過,隆正帝到底也沒能徹底打垮宋怡。
雖然他的德性不配在禮部尚書的位置上繼續坐下去,但國朝法理,卻也無法因此而廢黜一位二品大員。
儘管隆正帝很想,但輔政大臣馬齊卻站出來,替宋怡說了幾句“公道話”。
馬齊言宋怡雖然德行有虧,但操守極佳。
爲官三十載,清廉方正,受太上皇嘉贊極深。
不宜一棒打死……
馬齊開口後,忠順王一脈文臣,大半朝的文官,紛紛出列求情。
隆正帝縱然咬碎牙齒,但最終結果,卻也不得不各讓一步。
宋怡罷禮部尚書,待西域收復後,去西域做巡撫吧……
對於這個結果,馬齊也只能默然。
唯一所盼者,就是太上皇早日出關。
以太上皇對宋怡的欣賞,想來,總會有轉機之日……
……
神京城東,靖恭坊,鎮國將軍府。
太上皇諸子,大概獨獨十三子,沒有住在十王街,而是被分在了靖恭坊。
所謂靖恭者,言意恭謹奉守,靜肅恭謹。
本是褒義,但放在十三子贏祥身上,寓意就深刻的多了。
當初因廢太子之事,太上皇下旨圈禁了十三。
批語即爲:贏祥絕非勤學忠孝之人,如不嚴加約束,必當生事。
由此可見,太上皇對他這匹曾經的小馬駒的厭棄之意。
一直到隆正帝登基後,以大赦天下之恩,方纔解了贏祥的圈禁,封了一個宗室爵位最低的輔國將軍爵。
有皇孫出生後,隆正帝又趁機晉升一級,提爲鎮國將軍。
但縱然如此,贏祥這一支,在宗室內,也是黑的不能再黑了。
若非太上皇閉關中,許了他一個軍機閣大臣的虛位,算是一個解凍的痕跡,今日怕是連一個宗室都不會來……
即使來拜祭者,也是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贏普的臉色,極爲難看。
“環哥兒?”
儀門前廳後與靈堂前的庭院裡,站着幾個年輕人在那裡聊天。
見賈環與贏普走來後,紛紛前來招呼。
牛奔、溫博、秦風以及諸葛道、塗成、蘇葉皆在此列,還有一人,是方衝。
牛奔幾個看到賈環一張枯槁的臉,臉色發青,眼神也黯淡無神,無不大驚失色。
牛奔幾乎是一步跳了過來,撞開被無視的贏普,拉着賈環上下打量了番,忽然暴怒道:“我艹他姥姥,
誰幹的?”
一雙綠豆眼裡滿是兇光的看向一旁的贏普,贏普心裡日了犬,可看着一雙雙逼視過來的眼神時,他還是明智的沒有硬肛……
別說他只是一個鎮國將軍之子,就是哪個親王世子,面對這羣小丘八時,只要腦子沒壞,也會果斷的退避三尺……
贏普吞了口唾沫解釋道:“寧侯家中也有人仙逝。”
此言一出,場面頓時一靜。
牛奔咬牙切齒看着賈環道:“環哥兒,你和我爹他們到底談的什麼?爲何會忍氣吞聲?白家子喪心病狂,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刺殺你家人,這個官司,就算打到太上皇跟前,也一定會砍了白家子的腦袋!
你就那麼怕那個老妖……”
“奔哥!”
賈環打斷牛奔的話,道:“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而且,也並非只爲此事……
放心,我心裡有數,沒事的。”
牛奔聞言,看着賈環雖然頹敗但依舊堅定的臉,嘆息一聲,道:“唉,你也長大了,大哥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呸!”
一旁溫博嘲笑道:“真是人醜不自知,還讓環哥兒聽你的話……我就不信,昨晚回去後,你老子沒讓你多聽環哥兒的意見。
反正我爹是嘮叨了好多遍……環哥兒,你到底做甚了,讓我爹這般誇你?”
賈環瞥了眼一旁面無表情的方衝,呵呵一笑,道:“想來,溫叔叔是在誇我,終於學會一個忍字了。”
牛奔開始反擊:“黑鬼,你懂個錘子,忍,會寫嗎?
你要不會的話,多跟你方哥哥和方大爺學着點。
我可聽說,你方哥哥上摺子,說你方大爺臨終前……哦不,臨昏迷前,要將方靜嫁給太孫當側妃。
WWW☢ тtkan☢ ¢ O
嘖嘖嘖,這才叫真正的能忍!”
溫博好奇道:“醜鬼,這叫什麼忍?你方大爺和你方爺爺這頂多叫會算計過日子,怎麼叫能忍呢?”
“我艹,那是你方祖宗!”
牛奔聞言大怒,擼起袖子就要幹架。
賈環忙攔在中間,無語道:“兩位大哥,你們消停點行不行,這是什麼地方?”
牛奔、溫博兩人聞言,看了眼一旁臉色難看的贏普,一起哼了聲,到底放下袖子,卻一起覷眼看向賈環,道:“環哥兒,你膨脹了。”
賈環哭笑不得道:“我怎麼了?”
牛奔道:“你居然連方家都看不起,你膨脹了……”
溫博點點頭附和道:“沒錯,雖然方家被人給坑了,可我還是很欽佩他們家的。
沒說的,面對叛軍死戰不退,這種精神,就值得咱們學習。
儘管護着的只是個替身,成了一場笑話,可那也比靠在醜鬼他家的柳芳強多了……”
賈環在牛奔再準備開幹前,忙道:“對於義武侯府這種勇武剛烈,不畏犧牲的作風,小弟我也深表同情……哦不,深表欽佩!”
“嘿嘿嘿……”
牛奔、溫博兩人勾肩搭背,發出一陣陰笑聲。
看着賈環,這才覺得滿意……
方衝一張臉面沉如水,雙拳緊握。
渾身散發着陰森之氣。
牛奔、溫博卻絲毫不以爲意。
方家當夜若真的抱以忠靖之心,一心爲君,他們也不至於這般嘲笑。
但是顯然,方家只是因爲搏富貴。
另外,是被隆正帝和賈環合起來坑了一把,蘇培盛特意去方家營帳調兵救駕。
方家這纔不得不硬着頭皮往上衝。
當然,如果沒有襄陽侯府的陳賀臨陣脫逃,導致戰陣大潰,方家也絕不至於如此之慘。
種種機緣巧合加起來,才造就了今日之局。
因此,對於方家的損失,牛奔等人只有幸災樂禍的心思。
這對榮國一脈而言,是政治正確性……
不過,秦風到底讀書讀的多些,也沒像牛奔那般,從小和方衝打到大,“仇恨”沒那麼深。
因此,看不慣幾個“壞小子”往死裡擠兌人,落井下石無君子之風。
秦風道:“你們三個差不多行了,有意思沒……”
賈環眉尖一挑:“喲!”
牛奔彎眉一挑:“喲!”
溫博大黑眉一揚:“喲!”
秦風忍不住笑罵道:“艹!”
“哈哈哈!”
諸葛道等人都忍不住一起大笑起來。
如今,他們一行人是死心塌地跟着賈環這一夥子了。
不是單純的信仰問題,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信奉,跟着賈環,有“肉”吃。
西域一戰,鐵網山一戰,兩戰皆計有戰功。
待他們入軍後,就不必從最底層的士兵做起。
最低的,也是一個伍長,也就是十夫長。
千萬別覺得掉份兒,連牛繼宗、溫嚴正和秦樑、寧至這一起子妥妥的將門虎子官二代,都是從小兵幹起的。
在先榮國麾下當了一年的小兵,被二代榮國公往死裡操練了一整年後,纔開始起步。
也正是這一年時間,他們得了先榮國的授業之恩,更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
之後才從伍長、隊正、營指揮、遊擊等等,一級一級的往上爬上去。
都是武勳將門,軍中故舊無數。
只要邁過第一級,剩餘的就海闊天空了。
而如今,跟在賈環幾個身後,他們都早早的邁過了第一關。
更堅信,日後會愈來愈好。
而和賈環背離的陳賀等人,已經沒有資格再跟他們說話了……
不過,這一羣人的喧鬧,沒有將心性愈發深沉的方衝激怒,卻激怒了贏普。
“一羣不當人子的東西,敢在我娘靈堂外嬉鬧,我打死你們!”
站在一旁,已經忍了好久的贏普,怒容滿面的朝賈環三個衝來。
牛奔見狀,上前一步,一個散手震開贏普的拳,溫博又反手製住了他的肩。
賈環卻連連給他作揖,賠笑道:“對不住對不住,真心不是故意的。就是和老相好開個玩笑……好好好,不說玩笑話了。咳咳,哥兒幾個都嚴肅點,別再鬧了。走,一起進去給將軍夫人上個香磕個頭,(.cm都是做晚輩的……”
贏普聞言,這才勉強作罷,並放話道:“以後咱們好漢莊上見真章!”
牛奔聞言,噗嗤了聲,道:“含光門都沒問題。”
當初贏普在含光門,差點被方靜拎的大錘幹掉,牛奔這是在揭傷疤呢。
果不其然,贏普面色陡然大紅,還想再鬧,賈環卻有些惱了:“贏普,我們要去給夫人上香磕頭,你不讓我們進門麼?”
贏普聞言差點沒憋死,恨恨一“哼”,掉頭往靈堂裡去。
賈環在後面擠了擠眼,一羣人肅了肅神色,個個面色“沉重”的跟了進去……
……
鐵網山,向西密林深處。
白髮白眉的黑冰臺刑蹤百戶天涯,全身顫慄着。
他面無人色的看着空地上那三具屍體,那三個在黑冰臺雲端頂層矗立的大人物。
爲首之人,是他曾經仰起頭都無法接觸的大人物。
黑冰臺主人,柴玉關。
這樣權勢通天,貴不可言的大人物,此刻,卻被一根牀弩巨箭,橫穿胸口,貫在了地上。
胸口的血,順着箭矢流下,已經乾涸成黑色……
在柴玉關一旁,是黑冰臺殺性第一,號稱攻擊最強的白虎。
他身上除了十數根強弩箭矢外,還有一道深不見底的刀傷,從眉心一直劃過腹部,腸肺內臟流了一地,綠頭蒼蠅“嗡嗡”飛舞。
如果說,這兩人的死,只讓天涯驚駭欲絕。
那麼橫趴在地一動不動的第三人,則讓天涯痛徹心扉。
“良辰……”
竟是,玄武千戶,白良辰!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