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豆鍼灸的手法明顯的非常生疏,但是下針卻很堅決,大有一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
屋子裡鴉雀無聲,秦傑和楊燈兩個人緊緊盯着唐豆的動作,也同時盯着依舊昏迷的秦彥培,但是她們並沒有從秦彥培的臉上看到任何表情,似乎唐豆剛纔插進百匯穴中的銀針不是插在他頭上一樣。
唐豆額頭已經隱隱見汗,不過他並沒有停下手,又燒灼了一根銀針,等到降溫之後,用藥棉擦拭了一下,摸索着秦彥培右眉上一分的地方,手指輕輕捻動着針尾插了進去,不過這一次並沒有插入太深,只插了半寸左右就停住了手。
唐豆鬆開針尾,歪了一下頭,衝着楊燈說道:“擦汗。”
楊燈慌忙的‘哦’了一聲站了起來,急忙從一旁的桌子上抽出好幾張紙巾,把唐豆額頭上已經順着眉毛流淌下來的汗水擦去。
只行了兩針,唐豆渾身的衣服就已經溼透了,可見他是如何的緊張。
唐豆伸手又從針囊裡抽出一根銀針,伸到酒精爐上燒烤,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一聲驚喝:“你在幹什麼,快住手。”
唐豆擡頭看去,見秦愛國正一臉吃驚的站在門口,緊跟在他身後的那人正是二炮總醫院的那位醫學權威馬軍醫,剛纔的喝聲正是馬軍醫喊出來的。
秦傑毫不猶豫的站起身,緊盯着秦愛國說道:“我相信豆子,讓他給爸治一下,一切後果由我負責。”
秦愛國苦笑了一下,老爺子現在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後果可言?
秦愛國衝着馬軍醫揮了揮手:“讓他治吧,有的時候中醫總會創造奇蹟。”
唐豆衝着秦愛國感激的點了點頭,埋下頭將第三根銀針緩緩的秦彥培的魚腰穴,入穴三分即止。
這時秦愛國和馬軍醫已經躡手躡腳的走進了屋子,馬軍醫見到秦彥培頭上這三根銀針所插的位置時,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思索了起來。
馬軍醫主修的是西醫,可是對中醫也並非一竅不通,他知道百匯穴主治驚悸,健忘,高低血壓,屍厥,中風不語,癲狂,癇症,癔病等病症。陽白穴主疏風清熱,清頭明目。魚腰穴主震驚安神,疏風通絡。唐豆刺的這三個穴位倒是對路,可是人有生老病死,難道用鍼灸扎這麼兩下就能把人從鬼門關前拉回來了麼?
第四根銀針唐豆已經燒灼好了,可是他摸着秦彥培的頸部卻遲遲沒有下針,反倒把自己急出了一頭汗。
人老了,皮膚鬆弛了,頭上的這三個穴位還好找一些,可是頸部的這個穴位卻讓唐豆摸索了半天也不敢確定。
“唐醫生,你是不是要找天窗穴?”旁觀的馬軍醫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天窗穴配魚腰穴,可增強疏風通絡的作用。
“是,您知道天窗穴的準確位置?”唐豆聞言之下急忙擡頭望向了馬軍醫,也無暇辯解馬軍醫給自己的那個唐醫生的稱號了。
馬軍醫上前一步,望着唐豆問道:“唐醫生不介意的話,我來試試吧。”
“好”,唐豆如釋重負的將手中的銀針遞向馬軍醫,也將枕在大腿上的秦彥培平緩的放在了牀上。
秦傑急忙攙扶着楊一眼起身給馬軍醫讓開位置,馬軍醫走到牀頭秦傑剛纔坐過的那個位置坐了下來,伸手接過唐豆手中的銀針,用手摸了一下秦彥培脖頸上天窗穴的位置,擡頭望着唐豆問道:“入針幾分?”
“入針二分。”唐豆毫不猶豫的答道。
馬軍醫準確的將手中的銀針刺入天窗穴二分。
唐豆將另一根已經燒灼好的銀針遞給了馬醫生,開口說道:“率谷穴,入針三分半。”
眨眼之間唐豆童鞋升級成了總指揮,馬軍醫變成了他的助手。
在唐豆的吩咐下,七八根銀針插在了秦彥培頭部的幾個穴位上。
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一屋子的人純粹已經是抱着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了,包括馬軍醫在內,雖然他在聽着唐豆的指揮行鍼,可是心中卻沒有抱有一點點希望。
本來馬軍醫是絕不打算插手唐豆胡鬧的,人家怎麼說都是一家人,萬一發生什麼不測恐怕也不相干,可是,剛纔他實在看不過唐豆笨手笨腳的樣子,這纔多了一句嘴,沒想到卻惹禍上身。
既然已經接過了這差事,馬軍醫也是豁出去了,反正司令員也知道老首長朝不保夕,總不會到最後讓自己承擔這個責任吧。
針已經下完了,躺在牀上的秦彥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如果馬醫生不是見到秦彥培的脈搏還在微弱的跳動着,他甚至懷疑秦彥培已經過世了。
插完最後一根銀針,馬軍醫擡頭望向唐豆,面無表情的開口問道:“唐醫生,現在該怎麼辦?”
唐豆更乾脆,他直接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來一張紙,看着那張紙頭也不擡的說道:“彈法陽白穴十息,收針。”
“十息?”馬軍醫無語的輕輕搖了搖頭,依照着唐豆的吩咐起出了第一根銀針。
這純粹就是胡鬧,連施針收針還要看着紙條照念,就這水平竟然也敢給人治病,而且還是在一位退休部級大員的身上施針,這膽子可不是一般的肥。
“搖法率谷穴十息,收針。”
“……”
依照着唐豆吩咐的次序,一根根銀針從秦彥培的身上收回。
當馬軍醫收到魚腰穴的時候,他身後攙扶着楊一眼的秦傑突然低呼出聲:“爸爸的眉頭跳了一下。”
其實所有人都看到在馬軍醫收那根針時,秦彥培的眉頭跳了一下,心中都騰起了一絲希望。
馬軍醫暗暗搖了搖頭,人只要還沒有死亡,在刺激某些穴位的時候都會產生一定的生理反應,甚至一些剛剛死亡的病人也會產生這種反應,這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但是馬軍醫絕不會愚蠢到打斷秦家人心中存有的幻想,他如果那樣做的話,這一段時間爲秦彥培悉心治療的功勞也將蕩然無存。
當馬軍醫按照唐豆吩咐起出陽白穴那根銀針時,秦彥培的鼻子裡竟然發出了一聲哼聲,這一次連馬軍醫的臉色也變了,他急忙伸手按住了秦彥培的脈搏,發現秦彥培的脈搏跳動竟然比剛纔有力了許多。
馬軍醫一臉激動的擡頭望着唐豆開口說道:“唐醫生,老首長的脈搏跳動比剛纔有力了,現在咱們該怎辦麼辦?”
唐豆看了一眼手中的紙條,壓抑着興奮說道:“最後一根針,頭頂百匯穴,震顫法三十息以上,見病人眼角跳動時收針。”
人們的神情都變得緊張了起來,連呼吸都摒住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馬軍醫震顫着秦彥培頭頂上的最後那一根銀針。
“跳了,跳了,爸爸的眼角跳了。”秦傑忍不住驚呼了出來。
馬軍醫乾淨利落的收出了銀針,隨着銀針從秦彥培頭頂收出,秦彥培突然睜開眼睛吸了一口冷氣,清晰的說道:“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