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哲倫向唐豆叫板的意圖太明顯了,看來他是想要藉着唐豆的肩膀,或者說是藉着北楊南周兩個人的肩膀,爬到中國古玩行中一個更高的高度。
在這種情況下,唐豆根本退無可退,因爲這件事兒本身就是他先挑起來的,他跑到人家蘇富比拍賣行的預展廳裡,說人家預展的拍品是羊仿的贗品,這根本就是挑釁在先,而麥哲倫不過是還擊而已,而雙方之間使用的武器就是現在被擺出來的那個祭紅釉的瓷瓶。
唯一不同的是,唐豆針對的對象並不是麥哲倫,而麥哲倫針對的對象卻是唐豆。
唐豆衝着麥哲倫微微一笑,卻問出了一個跟眼前的事情毫不相干的話題。
“麥大師,我聽說你是意大利人?”
麥哲倫驕傲得挺了一下胸,望着唐豆說道:“不錯。”
唐豆點了點頭:“我還聽說你的曾祖父阿米奇當年曾經是八國聯軍意大利軍隊中的一名上校?”
麥哲倫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住了,他知道中國人對八國聯軍的痛恨,而唐豆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提起了他的曾祖父,什麼意思?
麥哲倫的曾祖父阿米奇當年是八國聯軍意大利軍隊中炮兵部隊的指揮官,雖然當年八國聯軍禍亂中華的時候,意大利只是象徵性的派出了53名軍人蔘加了聯軍隊伍,算是八國聯軍中對中國百姓危害最小的一支軍隊,可是意軍中的炮兵隊伍卻在幾次攻堅戰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而阿米奇所做的最出彩的事情還不是幫助八國聯軍攻克了中國多少堅固的堡壘,而是在八國聯軍佔領北京之後,阿米奇跟隨聯軍一起劫掠紫禁城,事後還在慈禧太后的鳳牀上呼呼大睡了一覺。
醒來之後阿米奇覺得意猶未盡,用自己的匕首在慈禧的鳳牀上刻下了一句意大利文字:voglioviolentarelimperatricevedovacixi*(我想強x慈禧)
這件事兒雖然沒有被記錄進史冊,但是各方野史卻多有記載,成爲當時各國列強之間的一個笑談,也成爲刻在中國人臉上的一段恥辱。
麥哲倫此時面對唐豆的詢問,他深知自己曾祖父當年曾經在中國做過什麼,頓時啞口無言。
在這麼多中國人面前,他不知道該如何措辭,承認自己這位曾祖父。
唐豆冷笑一聲,不再理會麥哲倫,轉身走向已經擺在展櫃上的那個祭紅瓷瓶。
唐豆知道,麥哲倫曾祖父曾經做過的醜事與麥哲倫無關,可是唐豆卻覺得自己把這個底兒揭出來之後,心裡變得敞亮了,也再沒有了壓力。
中國人有句話叫父債子還,今天既然麥哲倫叫板,那就讓他爲自己的曾祖父先償還一點舊債吧。
只是剛纔還談笑風生互道仰慕的兩個人轉眼之間就站到了對立面,這種轉變顯得那樣生硬,讓人感覺有些說不出來的彆扭。
圍觀的藏友們聽說麥哲倫的祖先竟然是八國聯軍中的一名上校,不由得低聲議論了起來。
不過顯然藏友們並不太清楚麥哲倫的曾祖父阿米奇曾經做過什麼事,不然的話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平靜。
唐豆走到展臺前,麥哲倫也已經平靜了下來,他強顏歡笑的站在唐豆身後開口問道:“唐先生,不知道你需要一些什麼工具檢測?我們這裡的檢測工具還是非常齊備的,我可以吩咐人拿給你。”
唐豆麪無表情的回道:“不用,我自己有。”
說着話,唐豆把挎包放到了遠離瓶子的展櫃一角,伸手從挎包裡掏出來一隻十倍放大鏡、一把牙醫鏡和一隻強光手電筒放在了展櫃上。
人們沒料到唐豆竟然是拿出這樣簡陋的東西,這幾樣東西只是古玩行裡最常見的幾樣裝備,難道說用它就可以找出羊仿瓷的標誌來?
唐豆看了徐樂樂一眼,開口問道:“徐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就上手了。”
徐樂樂面含微笑伸手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他對麥哲倫的鑑定水平是絕對信任的,麥哲倫既然給這個瓶子標出三千萬元的底價,那說明這個瓶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是一件贗品。
白松年臉色有些不太自在,說句心裡話,在他心裡他是非常仰慕北楊南周這兩位古玩行前輩的,可是他是故宮博物院諸多專家中的後起之秀,是被關榮飛非常看好的年輕專家,他也把關榮飛當做了自己的伯樂,當他聽聞了一些關榮飛和秦楊兩家的事情之後,爲了前途着想,他還是選擇了向關榮飛靠攏,甚至爲此他跟一向非常尊重的耿老之間的關係也變得疏遠了,原因無他,就因爲耿老跟秦楊兩家關係莫逆,他害怕因爲跟耿老交從過密而被關榮飛記恨上,從而毀掉了前程。
不過這時,白松年還是忍不住從中打了一個圓場,他笑呵呵的說道:“徐總、唐總,你們看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大家都疲憊了一天,要不明天找個合適的時間再請唐豆看一下這個瓶子吧。”
白松年使的是緩兵之計,一夜過去可以發生太多的事情,也許明天就沒事兒了呢。
徐樂樂微微一笑沒有說話,而是望向了唐豆。
唐豆知道白松年是爲了自己好,他衝着白松年微微一笑說道:“多謝白先生關心,現在時間還早,我想如果不把這個瓶子的事情搞清楚的話,恐怕大家今天晚上都不能睡個踏實覺,與其這樣,不如趁熱打鐵搞個水落石出。”
聽唐豆話的意思,唐豆同樣也是底氣十足。
白松年微微一笑也不再勸止,對他來說,他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至於人家領不領情那就是人家的事情。
唐豆衝着徐樂樂又點了點頭,這一回不再磨嘰,直接把那隻十倍放大鏡的鬆緊皮套拉出來套到了頭上,扶正放大鏡頂在額頭,伸手把那個祭紅釉瓷瓶拿到了手中。
感覺到手上傳來那種熟悉的感覺,唐豆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微笑,他已經可以肯定這就是一件如假包換的羊仿瓷了。
唐豆伸手拉下額頭上的十倍放大鏡放到眼睛上,開始細細的觀察起了手中的祭紅瓷瓶。
但凡是製作這種瓶壺甕罐之類的瓷器,一般是不會將羊仿標誌放到表面上來的,更何況祭紅器是單色釉無開片的瓷器,把羊仿標誌放在表面上根本就無從遁形,就算是藏在釉底,只要把瓷器的反光面緩慢旋轉,總會察覺到釉面上產生的一些細微變化。
關榮飛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他是絕不會留下這種瑕疵的。
唐豆只是粗略的旋轉着看了一圈釉面,見沒有任何異常,隨即將瓶子倒翻過來查看底款。
唐豆知道四五種將羊仿標誌隱藏在底款中的方法,他只是不知道關榮飛敢不敢把羊仿標誌放在底款上。
果然,底款也一切正常,並沒有留下任何暗記。
唐豆微微一笑,看來關榮飛做事還是蠻小心的,這個瓶子的羊仿標誌恐怕跟那個柴窯瓶子一樣,他又是隱藏在瓶子肚子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