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潛軼事二三事柒陸
回去這事兒,肯定是要和天皇說的。
薰起身,擦過雅子身旁,腳尖一墊草坪,身子飛上了樹椏。他身懷的武功也不差,要不然,不會之前殺掉了那麼多人。
在他彷彿鴉雀無聲地掠過了衆人頭頂,高卑國人似乎都沒有人察覺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間飛了出來。
有人喊:“找到了!”
這道聲音傳來,直接是讓薰停下了腳步,緊接他兩隻詫異的眼珠子,是望到了雅子的小臉上。
不可能的!
他明明,是把人質在情急之下給扔到了河對面的一個不起眼的灌木叢裡。由於人質中了他們射出的暗箭,是周身中了迷藥,不能動彈的姿態,所以不被高卑國人察覺他們的伎倆。
原先他還想着,是雅子故意移開高卑國人的注意力,方便救他。
人質怎麼會掉進了河裡?
“你生病了。”雅子對着他,縮了縮小嘴巴說。
薰聽見她這話以後,眼前突然閃現出了一羣牛面馬臉的妖魔。
這些妖魔,有時候戴着妖魔的鬼臉,有時候則換成了他殺過的那些人的面孔,比如芙蓉,比如四小姐,舉着大刀,對着他走過來。
薰的呼吸開始變得很急,臉紅目赤,他不自覺之間,自己從樹椏上跳了下來,一步步後退着,實際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只知道,眼前的一切明知道是幻影,卻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
是像那個女神醫所說的,他和同伴都已經是病入膏肓了,哪兒其實都逃不掉的了。
哈,哈,哈。
薰三聲大笑之後,緊接一下子仰面倒在了地上。
聽到撲通一聲倒地的聲音,高卓等人吃驚地回頭一看。見劫持人質的犯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了銀絲網逃了出來。
幾個官兵質疑的眼神一瞬間落到了雅子身上。
他們剛想圍到雅子四周質問時,李敏的聲音在後面淡然地說:“她這是聲東擊西,拋磚引玉。方丈不在河裡,應該是在河對面,你們趕緊找找。”
一羣人,回頭在李敏的臉上看了下,接着,倒是沒有二話,立馬按照李敏的命令去做了。
擺脫了嫌疑的雅子,小臉則紅了紅:想着他娘,真是很瞭解她呢,大好人一個。
在河水下流,官兵們找到了被水流衝出去的高治。同時間,其餘人在河對面找到了差點被山火波及,昏迷在灌木叢中的蓮生。
高治渾身溼漉,嘴脣甚至發白發紫的從河水裡出來以後,沉着的目光掃了掃雅子低下的小腦瓜,說:“朕的二弟能得救,多虧了神女的救命之恩。”
雅子擡起頭,看了看他那張硬邦邦的臉。只知道,他明知道是陷阱,義不反顧地往下跳河,配合她表演的戲碼,說明他真的是很愛自己的兄弟。
這是一個很好的國王。雅子想。畢竟之前她聽得多的,卻都是大明的皇家兄弟喜歡互相殘殺的版本。
李敏給獲救的蓮生檢查過後,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行醫工具,紮了幾針。接着,病人悠然轉醒,似乎一時間都還不知道期間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
直到得知自己被東洋人抓了打算燒了他去驅邪,蓮生不可思議地皺了皺眉頭。倒不是自己燒死不被燒死的事兒,是,這些人真是夠愚蠢的,有病不找大夫,找什麼驅魔的法子,最後豈不是真正害死了耽誤病情的病人。
高治的想法,肯定是和只知道吃齋唸佛憐憫蒼生的蓮生不一樣的。
李敏聽着他像是嘴脣裡蹦了一句:
這麼說,東洋人的天皇是要死了嗎?
李敏的腦子裡頓時閃過一個念頭,之前是聽老公的幕僚們私下說過,說是,高卑國在海事上,意圖和東洋人爭奪幾塊島嶼。
她這個古代的大哥,真是一個好戰的皇帝。
李敏對此不太好評價對錯。
如果那幾塊島嶼本就是屬於高卑國的國土,高治去和東洋人爭,沒有什麼錯。要是高治不爭,纔是錯的呢。
衆人隨之着急地繼續前行尋找生存者的下落。
雅子就此才知道,原來,這個美麗的僧人,本來是打算到書院裡給衆儒生講佛學的。因爲被高卑國近期舉行的佛事耽誤了些時日,才因此推遲了到書院拜訪的時日。
難怪薰等人在這裡處心積慮地潛伏多日,卻遲遲沒有發現他們要下手的目標。
現在和他的娘在一塊了,都要去救他,雅子的心頭依然存着焦慮,只希望,早點能見到他平安無事。
*
夜晚再度降臨。
黑暗中,像是豹子一般貪婪殘殺的兩隻眼珠子,在前面某個地方瞄着。
那是曾雪磐,和魯哥,趴伏在一塊大岩石後面,彷彿是守株待兔的趨勢。
前頭三岔路口的小道上,終於出現了一個宛若單獨的人影。
他們等啊,等啊,終於等到了這個小子是要單獨上天然茅廁了。
都說貴族人嬌氣,龍潛不例外,和自己那句說很注重自己隱私的爹一樣,不喜歡被人看到自己的私處。所以,絕對是要自己單獨解手的,不讓人跟隨。
曾雪磐陰暗地笑了起來。他和魯哥抓住機會,同時衝了出來,手裡抓着匕首對向單身一人的朱潛。
突然間,半空中落下的兩個繩套,精準無誤地套住了樹椏底下要穿過去的曾雪磐和魯哥兩個
去的曾雪磐和魯哥兩個人。
結實的麻繩,是瞬間牢牢地鎖住了這兩人的脖子。
魯哥知道自己和曾雪磐是一塊中套了,立馬扔掉了自己手裡的匕首,喊:“奴才冤枉!世子,奴才是被這個惡人逼的,奴才根本沒有想過傷害世子。”
曾雪磐則是用力地抓住脖子上套住他的麻繩掙扎着。
這麻繩還浸透了水,因此,比普通乾燥的麻繩更難以解脫。
用麻繩套住這兩人的麋鹿,從躲藏的樹枝上跳了下來,像是好奇打量了下他們兩人,問:“你們的鎧甲呢?”
對於法瑪爾人那身黑亮的,彷彿很有價值的金屬鎧甲,麋鹿是有心收藏一套的,打算帶回倉皇堡讓同鄉們觀賞。
魯哥委屈地說:“那東西重死了,穿着它沒有辦法跑的,連走路都很難走的動。”
也就是說,那鎧甲只能適合高頭大馬力氣巨大的法瑪爾人。對於已經被中原人基因同化了的曾雪磐,其實並不合適。
麋鹿對此摸了摸自己鼻子,把位置接下來讓給了朱潛。畢竟這是朱潛的敵人,要朱潛自己解決,纔算是解恨。
朱潛走到了他們兩人面前,眼角看看魯哥,主要是看魯哥那隻被曾雪磐廢過的手臂。
魯哥接到他那個眼神,頓時低了腦袋,無地自容。
奴才有很多種,他這種,是非不分,只對自己主子爲馬首是瞻,無論主子對錯,極力討好,失去了做人的原則。
這種人,說起來比主子還更惡,因爲縱容了主子胡作非爲,不知道阻止,與惡人同罪。
朱潛不用想的,直接宣判:“吊刑。”
魯哥大吃一驚之後,全身不由自主地發抖,他此刻的悔恨,或許只有他自己最爲清楚,他多麼想,重生一回。於是,突然跪在地上,對着朱潛一拜,說:“奴才來生,定不會辜負世子期望。”
朱潛從不信什麼來生,他學他娘,無神主義者。同時學自己爹,對惡絕對不能縱容。
大黑立馬執行他發出的命令,把魯哥用繩索綁住雙手鎖到背後,接着,拋出一條繩掛上高處的枝椏,套上了魯哥的脖子一用力把人給拉了上去。
魯哥沒有什麼掙扎,在被懸掛的瞬間就沒了氣。
親眼目睹到魯哥被執刑的時候,曾雪磐的眼睛,充滿了驚愕,隨之,陰狠地鎖住眼前的這張絕世小顏。
“你殺了我的人——”
“本世子不過是依法辦事,北燕的律條不容忍任何對北燕國土意圖不軌的人!”
朱潛童稚的聲色,鏗鏘有力,句句是劍,懸在作惡者頭上的尚方寶劍。
在他們四周的人,無論是大黑,或是麋鹿、瑜鞅等,都不由的肅然起敬。
小小年紀,已有如此威信和魄力。可想而知,今後此人該會成爲一個如何偉大的人。
曾雪磐突然發瘋狀地兩手扯拉自己的頭髮,說:“你不懂,你貴爲統治者,把我的人生給毀了——”
“你身爲北燕的子民,吃裡扒外,拿北燕的安危換爲銀子,踐踏下面百姓,自己享盡榮華富貴,卻始終孤獨一人,單身獨影,說到底,不過是個可憐人。”
麋鹿縮圓了嘴巴:這個七歲的小屁孩真是沒人能駁倒的節奏。他麋鹿很高興,終於有人和他麋鹿一樣,被朱潛說的如此狼狽不堪,只差自己把自己埋了。
確實,曾雪磐不怕他人說自己惡,倒是朱潛這句他不過是個孤獨的可憐人的話,戳中了他心中最虛弱的那塊痛處。
一陣冰寒徹骨,頓時席捲了曾雪磐的周身。曾雪磐冷靜了下來,想了想,對朱潛說:“我可以把法瑪爾人可能暗藏在北燕的其它聯絡據點告訴你。”
“想就此換取你的性命嗎?你周身揹負無數無辜的性命——”
“不,只求世子網開一面,讓我的屍骨得以回北燕,安葬在父母身旁。”說着這話,曾雪磐兩個膝蓋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