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拉斯維加斯,洛克街。
一輛米黃色的小卡車停在了一個小花園的門口,車上走下了身穿灰色長衫的老人。花園裡,草木葳蕤,幾朵血紅的玫瑰開得正豔,一根粗製的鐵鏈旁,黑色的大狗吐着血紅的舌頭,尾巴搖成了電風扇,“汪,汪汪!”
“嘿,貝爾!”
老人揮了揮手朝自己的愛犬打了個招呼,這才抱好了剛從超市採購回的食物,蹣跚着朝花園裡的小別墅走去。老伴還在家裡等着自己,史都可不想錯過了美味的晚餐。
住在這個美麗的沙漠綠洲,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運還是不幸,走在花園裡,史都嘆了口氣。幸運的是,這個沙漠綠洲成了一座國際化的大都市,每天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過來旅遊,而他在退休之後和老伴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了一個小別墅。不幸的是,退休之後,兒女遠在天邊,只有他和老伴待在這個孤零零的城市裡,平日也只有一隻名叫“貝爾”的愛犬陪伴,淒冷得很。
史都住在小別墅裡,自然也不會有什麼鄰居街坊,平時別墅裡冷清得很。精美的花園吸引了不少蟲鳥,卻拒絕了不少陌生人,久而久之,這裡居然有了些於世隔絕的味道,兩位老人也成了隱居的隱士,每次都是到超市大采購一番然後半個月不出門。
史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會在某一個黃昏開着自己的老皮卡出門,到自己最熟悉的沃爾瑪採購老兩口最喜歡的食物,然後再踩着夕陽在“貝爾”的歡迎下回到家裡,享用家裡老伴爲自己準備的晚餐。不過今天當他推開房門的時候,發現家裡突然有了不一樣的地方。
家裡多了一位客人。
具體來說,是一位美人。一直會守在花園門口迎接自己的妻子,正在給這位女士夾着她親手烹製的小南瓜餅,那是史都最喜歡的食物,看着那個白衣女子安靜地在那裡那裡享用食物,恬靜而優美,史都納悶了:“安吉拉,這位客人是?”
安吉拉,是史都的老伴,最美的天使,史都原本還以爲是在遠方工作的女兒回家了,不過看背影明顯不像,這纔有些意外。
安吉拉沒有說話,倒是那個一直埋頭吃飯的女人擡起頭,笑起來的眉毛很好看,“你已經向我打過招呼了,不是嗎?”
這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三十多歲的樣子,身上充滿了成熟女人的魅力。史都發現這個女人的樣子他好像有些印象,不過他發誓,自己如果知道這樣美麗的女子,不可能不記得,而且,他似乎還沒有開口打招呼的樣子……
除了小花園門口那聲口哨,“嘿,貝爾!”
“哦,你是貝爾!天啊,你也是貝爾!”史都突然意會了過來,摸着自己的腦袋哈哈大笑,無論是誰,知道自己的愛犬和一名美女同名,也會有些不好意思的。
“可不是嗎?”安吉拉嗔怪地白了自己的丈夫一眼,給他面前的碟子里加了幾塊小南瓜餅,“我們的貝爾還在紐約當談判員,老傢伙給那隻小基摩取了女兒的名字,倒是讓貝爾小姐見笑了!”
很快,史都就知道了眼前的女士是位獸醫小姐,因爲偶爾路過這裡聽到花園裡那隻愛斯基摩犬的吠聲不正常而敲開了小別墅的大門。接下來的故事就很簡單了,醫生醫治好了寵物的小毛病,寂寞的女主人留下了女醫生,並熱情地招待了她,直到史都這個男主人回到家。
“很有趣的故事!”史都嚥下了小南瓜餅,安吉拉的手藝永遠是那麼完美,“貝爾小姐,你是一名優秀的醫生!……醫生?”
貝爾小姐,醫生,三十多歲的漂亮白種女人,幾個關鍵詞迅速讓史都想起了沃爾瑪門口那張通緝令。史都還記得,自己看到那張黑白通緝令上漂亮女人照片時,還在感慨爲什麼這麼漂亮的女人會成爲罪犯,老天真是不長眼!
而現在,這個罪犯小姐居然成了老伴的座上賓,居然就在他和老伴面前!史都長大了嘴巴,美味的小南瓜餅落在了餐桌上。
“看來,我們已經認識了,不是嗎?”貝爾小姐眨了眨眼睛,一語雙關地開口道。
她的雙手拿着刀叉,連擡起頭來看看史都的心思都沒有,史都卻動都不敢動。他可是記得出去購物時,大街小巷那些警探一個個緊張的眼神,能讓拉斯維加斯警方如此大費周章的罪犯,肯定不是一般人物!
史都不敢反抗,這裡只是洛克街的一座小別墅,偏僻得很,就算他和老伴死在了這裡,警察也不會知道的。更何況,他和老伴都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如何是這樣一個蛇蠍女人的對手?
“史都,你怎麼了?今天的小南瓜餅不合胃口嗎?”安吉拉臉色狐疑地看了看臉色蒼白的丈夫,又看了看低頭品嚐着美味的女醫生,“貝爾小姐剛纔還說味道不錯的!”
“味道很好!”貝爾小姐擡起頭,臉上全是笑意,“史都先生,外面的花園裡,還有我一位朋友,能不能麻煩你送一碟小南瓜餅和牛奶去嗎?你也知道,安吉拉女士的手藝不錯,大家族的千金小姐也一定會喜歡的,對嗎?”
“嗯,是的!”史都站了起來,身子有些顫抖,“我會給那位小姐送一些南瓜餅,還有一些牛奶!”
他知道,他遇上了通緝令上那個女悍匪了,要是不聽她的話,他和老伴都活不過今晚。他在考慮,等下是不是找個機會報警,畢竟花園外,就有警方的小車在巡邏。
女醫生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見史都顫顫巍巍站了起來,當下便是冷冷一笑,“史都先生,你和安吉拉女士過得很幸福,我希望你能守護這種幸福!我不想……好吧,看來我從來不相信男人是對的——嘿,貝爾!”
隨着一聲小姐的一聲口哨,花園裡傳來一陣低沉的呼吼聲。不一會兒,一頭眼睛通紅的黑色巨犬,拖着一截斷裂的鐵鏈出現在了她面前,巨犬嘴巴張的大大的,口水流了一地,一點也讓沒有剛纔半點乖巧的樣子。
“跟着這個男人,若是他敢有任何異動,咬死他!”
貝爾小姐擦了擦嘴巴,一臉的殺氣,聖潔的笑容已經被一臉的厭惡表情代替。
“汪汪,汪汪汪!”
巨大的犬吠聲震天,通紅的眼睛盯着史都。他的嘴巴張了張,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說,最後還是默默地收拾桌上的食物,又從紙包裡拿出一袋牛奶,這才皺着眉走了出去。
巨犬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通紅的雙眼一動不動的盯着自己的主人,那嗜殺的眼眸讓人毫不懷疑,這隻巨犬隨時都有可能撲上去,撕碎眼前瘦弱的老人。
“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眼前劇烈的變故早就嚇壞了安吉拉,這位可憐的老人看了看蹣跚離去的丈夫,又看了看大變臉的女醫生,“史都,你……貝爾……貝爾,這是怎麼一回事!”
安吉拉有些語無倫次,貝爾小姐卻是滿臉笑意,一點也不在意,“沒有什麼事,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安吉拉,你何必這麼在乎他呢?……算了,又是一個沉淪了的可憐女人,安吉拉,你給我準備一下浴室吧,找這麼一個安靜的地方真不容易,我幾天沒有洗澡了……嗯,打開電視,讓我看看新聞……要是不想你的小貝爾從紐約趕回來爲你送葬的話,安吉拉,你最好按我的話去做
“對了,準備兩個人的浴袍!”
說完,女醫生也不理會目瞪口呆的安吉拉,十分舒坦地伸了個懶腰。她的背影十分慵懶,沐浴下黃昏的夕陽下,有些聖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