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油在地上緩緩流淌、匯合,燃燒着一切可以燃燒的東西,可以供葉戈躲避火焰的落腳點。越來越少,展示櫥櫃已經碳化燃燒,那些槍手的屍體,脂肪液化流淌,遇到火焰就燃燒起來。
整個空間呈現一種壓抑的暗紅色,空氣因爲高溫而扭曲變形,偶爾有槍支子彈因爲受熱,而引起鞭炮般的爆響,不過零星的響聲,更襯托出了唯一活動的那道身影的孤單寂寥。
沒有人真正的見過地獄,可是此刻,這間幾百平方米的展示廳,在熊熊烈火和焦黑屍體的堆徹下。變得宛如燃燒地獄。
火光縱橫瀰漫了整間屋子,葉戈已經再也找不到任何暫時可以躲避的地方,他舞動軟劍,彷彿那晚和蕭長生在霓裳蚜中打賭一樣,用水潑不進的劍光來抵禦死亡。
可是這次的情況畢竟與那次不同。火焰產生的高溫,燃燒導致的一氧化碳增濃,終究不是他的劍完全可以阻擋的。他身上的衣衫,已經被高溫烤的乾脆無比,隨着他的行動,一片片的脫裂下來,翩翩舞入火焰,化爲點點一閃而逝的星火。
在這裡。呼吸已經變成了奢望。氧氣因爲助燃而越來越稀薄,飽含着大量有害氣體的空氣,正常人吸上一口就會導致昏厥。好在葉戈的體質特殊,他的肺部足夠過濾那些有毒氣體,可是儘管這樣,氧氣不夠他身體的需要,這纔是最大的問題。
一個正常人屏住呼吸拒絕氧氣,可以維持三到五分鐘,葉戈當然可以多撐一段時間,但也不是永無休止的。因爲缺氧,他的大腦已經變得有些昏沉。他目前憑藉的,只是那永不服輸的意志,讓他依然揮舞着軟劍,抵禦死神的鐮刀。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感受死亡。是什麼時候?
是火,同樣是這樣的火海!記憶變得模糊不清,只記得那時自己似乎很小。從噩夢中睜開眼睛,就是這樣洶涌的大火瀰漫在周圍……
那場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大火,不知因何而起也不知道如何結束,只記得因爲這場大火,自己變成了一個孤兒,被一個撿垃圾的老人收留,一直到自己進了西伯利亞的青訓營。
在那裡,自己遇到了老k,這個同那場大火一樣,改變自己命運的人!
“教官……會有人來救我們嗎?”
年幼的葉戈,蜷縮在寒冷的冰洞中,身上裹着厚厚的大衣,依然凍得渾身顫抖,他用近乎絕望的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教官。
“在任何時候,不管是絕境還是死亡,永遠不要等着別人來救你。那樣的話,會讓依賴變成一種習慣!小子,站起來,伸出你的手,和我一起往前闖……”
老k的聲音中,畫面忽然一轉。
依然是圍住四周的大火,熊熊的火光,映照着一張張絕望的臉龐,有瘋神有古蒂、西城千秋明以及亨利,還有自己,那個時候,大家都還沒有異能,只是普通的傭兵,一個個在火中絕望的奔走呼號,接着,一道黑影來到面前,一記記響亮的耳光聲在火海中清脆飄揚。
“魂淡!這樣就放棄了嗎?你們是我的學生!是我的驕傲!不要讓我爲你們感到恥辱!”
“好男兒怎麼可以輕言放棄!就算到了地獄,也要和魔鬼鬥個你死我活!跟我一起闖!就算是燒死!我們也要站着去死……就算死,至少我們可以驕傲的說……我們曾經抗爭過!”
老k板着臉,大步走向火海……自己摸摸發燙的臉,默默的跟在後面……接着是古蒂……瘋神……
似乎記憶的很多片段,都和那個男人攪在了一起……如果不是他,自己現在應該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傭兵,甚至已經退役,在一個安靜的小鎮過着平淡的生活……
“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來……這句揭語的意思,應該就是……我們六個人中,只能有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你們見過養蠱沒有……最終剩下的那個……纔可以參透輪迴……”
“教官,你要殺死我們嗎?”團女他弟。
面對着一張張絕望和恐懼摻雜的臉,那個始終最強的男人發出了憤怒的咆哮。
“魂淡!你們是我的學生!我一直教導你們的,就是永不放棄!如果你們自己不願意,就算是神,想要拿走你們的生命,也要付出血的代價!我命由我,怎可由人!來吧!來抵抗……”
記憶到此戛然而止,手裡的軟劍,已經越來越沉重,體力快要耗費殆盡的葉戈,再也不能抵禦那烈焰的侵擾,可是腦海裡,那個男人的教誨,如暮鼓晨鐘,始終迴響。
“我不想死!就算是神,也不能拿走我的命!”
葉戈揚起劍,用力揮砍腳下的地板,這地板的下面,也是一層厚厚的鋼板,軟劍與鋼板交錯出點點璀璨的火花,鋼板上面出現了淺淺的劃痕。
葉戈清楚,按照這種破壞程度,自己沒有可能逃出生天。可是正如教官說過的,就算是死,自己也是站着去死的……
房間裡的溫度越來越高,葉戈感覺自己的頭髮已經開始在燃燒了,他的意識慢慢的模糊,眼睛裡看到的一切,都變得虛幻起來,似乎還有一種幻覺,那就是門外忽然響起了劇烈的槍聲……
不過這些,似乎都與他無關了……意識終於完全空白,他的身軀緩緩向後傾倒,倒在了升騰的烈焰之中。
…………
葉戈駕駛寶馬x5,怒闖豐田4s店,林家的人手,跟在他的後面而來。不過因爲駕駛速度的差別,雙方有了一個時間差。
這個時間差並不長,卻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話題重新回到那兩個在4s店邊吐槽的傢伙身上,他們以爲葉戈是富二代深夜飆車,見到他出事之後,吐槽兩句,還是很善良的報了警。
接着,兩個人打算再人道主義一把,走進4s店,和保安一起看向那輛損毀的寶馬x5,打算先救人。但是裡面卻空空的,沒有發現任何人。
“艹,自動駕駛……特麼高科技啊……”吐槽者甲摸着腦袋吐槽。
吐槽者乙腦洞開的就比較大了,警惕的後退兩步:“這特麼不會是汽車炸彈吧,艹,咱們撤!”
“嗯嗯,前段時間不是有個日本記者被斬首了嗎……這個弄不好又是一出……”
兩人說着,向後退出店門,但是八卦心理讓他們又捨不得離開這詭異的現場。扒着門邊打開手機,開始錄製視頻。
保安見了,走過來阻止。這兩個人嬉皮笑臉的和保安練貧,這個時候葉戈和丸山七海已經交上了手。乒乒乓乓的聲音傳過來,保安和那兩個吐槽者不由停下了爭執。
“裡面好像出事了,我說,你們還不趕緊去看看!”吐槽者甲蠻好心的勸告兩個保安。
吐槽者乙也不可能閒着,立刻點了點頭:“是啊,早聽說日本人不好伺候,你們端着人家的飯碗,還是勤快一點吧!”
兩個保安面面相窺,都感覺有點爲難。他們兩個只是通過招聘而來的普通保安,平時只負責前面店面的保衛工作,後院是經理嚴厲禁止他們進去的地方,這些都寫在勞動合同裡了,一旦進入後院,立刻開除,所以兩人都有點猶豫不決。
“轟!”一聲炸響,四人腳下的地皮都顫抖了幾下。那是北條司的扇子爆炸造成的。
“真出事啦!哥們,趕緊麻溜的進去看看吧!被炒了魷魚就不好了!”吐槽者乙說道。
兩個保安還在猶豫,砰砰乒乓的砸東西聲清晰的傳來。
“走吧走吧,我們兩個給你們搭把手!”兩個吐槽者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推着兩個猶豫的保安就往前走。
兩個保安也下了決定,打開強光手電,緊緊握着橡膠警棍,大步走向後院。
兩個吐槽者打開手機,一邊錄製一邊嘀咕:“這特麼要是碰到什麼事,傳到微博上,得添多少粉啊……”
“還是發朋友圈,讓別的朋友也看看,爺們就是這麼吊……”
因爲兩人拍攝,走的很慢的緣故,和兩名保安的距離離得有點遠,所以兩名保安剛剛踏入後院,就被兩槍穿胸而過,倒在血泊之中之後,兩人卻因此躲過了一劫。
“艾瑪,有槍……”
兩人把手機一扔,轉身抱頭鼠竄。
槍聲爆豆一樣響起,那是葉戈和草地上槍支交鋒,兩人卻以爲這是對自己打來的槍,嚇得一下子撲到地上,用四肢飛快的前爬。
當兩人爬出大門的時候,聽到槍聲的鄰居們也都紛紛走出家門,遠遠的站在街對面看着。
呼嘯的警車開過來,正好見到這兩個從裡面爬出來的人,警察把他們帶過去,詢問了一下情況,感到情況有點複雜,急忙向上級請求支援。
上級的增援還沒來,十幾輛奧迪a4就停在了街上,四十多個身穿統一服裝的男人,從車上下來,圍在了一箇中年男人的身邊。
“我說,你們幹嘛的?”
這輛警車隸屬於附近的一個派出所,是接到那兩個吐槽者的報案,以處理撞車事件爲目的前來的。只有兩個警員,所以他們沒有采取行動,而是留在原地等候增援。
現在看到這一大堆人過來,直奔4s店,就算有點膽怯,但是兩個警察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去阻攔了。
這兩個警察剛問了一句,就被兩個人繞到背後,一個反背擒拿壓在車前蓋上,兩把烏黑的手槍頂上了他們的後腦。
“這裡由我們接管,你們兩個最好老實點!”
低沉的威脅過後,兩個警察被下了槍,銬在他們的警車上,這一羣穿着統一服裝的人,取出了一水的加藍德突擊步槍,有序的向着4s店裡面衝進去。
很快,這夥林家的私人武裝,就和4s店裡櫻火成員交上了手。乒乒乓乓的子彈你來我往,林家的人,都是訓練多年的特戰精英,在槍械使用和戰術方面,完勝對手。
他們用火力壓制對方,一層層的推進,直到到了展示廳的外面,終於丸山七海出現了。
丸山七海同樣是個異能者,只不過他的異能,尚未來得及發揮,就被葉戈打跑。後來北條司帶着林楓跑路,他站出來主持大局。他的異能,就在這個時候,面對一羣普通人,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丸山七海的異能,是重力操控。在他的力場範圍內,林家的武裝人員,感到自己的動作完全不協調了,走路有時候輕飄飄的,有時候又沉重無比。
這也爲舉槍射擊帶來了極大的難度,原本都是百發百中的槍神,這個時候,卻總是讓子彈毫無目標的亂飛。
因爲丸山七海的阻撓,林家的武裝,被死死的壓制,林天威看到被燒得通紅的展示廳,誤以爲林楓也在裡面,急的眼睛都充血了……
“衝上去!不惜代價!”
他說完之後,掏出了電話:“方首長,我是林天威!我要向你借人!首長的安全重要,我林家人的安全不重要?我不管,如果不能達成我的要求的話,大家一拍兩散……”
…………
戰局在僵持,葉戈卻在一片清涼中,張開了眼睛。
一尊小小的佛像,跌坐在他的頭頂,身上發着絲絲縷縷的佛光,外面升騰的熱氣和火焰,被這些灑滿葉戈全身的佛光全部阻隔。
這些佛光不但阻止了熱氣和火焰,還絲絲縷縷的滲入葉戈的身體。慢慢的,葉戈的整個人,似乎發出光來……
那些瀕死前,在腦海裡翻滾不休的記憶,隨着佛光的滲入,慢慢消散,葉戈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緊閉雙眼,臉上無喜無悲,宛如一尊石佛。
良久,他忽然睜開眼睛,輕輕的搖了搖頭,甩去了所有的感慨。
“諸法無我,誰在輪迴!”
葉戈輕嘆一聲:“老k,你錯了!我們都錯了!那句揭語,並不是要我們自相殘殺!”
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來!它真正的意思就是:一個人的自身,纔是永遠探索不盡的寶庫。只有挖掘自己的潛力,自悉自足,自身便是一個小宇宙,何必去尋找什麼寶藏,何必去自相殘殺……
葉戈敢肯定,自己的領悟纔是最正確的。因爲就在剛纔的生死之間,他終於領悟到了--
末那識!超乎眼耳鼻舌身意的第七識--末那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