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鋒劍與廣寒劍一碰便退,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一樣,鄒青的臉上有驚駭之色,一股強烈的劍意衝擊着鄒青融合在青鋒劍之中的心神,鄒青與那靈狐蛇急退,他心中震驚地想道:“傳言天下仙劍,廣寒第一,果然名不虛傳!”
天下的仙劍都有着自己的劍意,當劍主心中意起之時,那劍意便會自然生出,這說明一把好的仙劍,可以讓一個人一夜之間變得神通廣大起來。
霧雨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然而在他們的眼中,只看到廣寒劍中一片白光散發出來,白光之中一個青衣道人與一隻似蛇非蛇,似狐非狐的怪獸在白光之中驚退,而當白光斂去之時,那個之前飄浮在鐘山雪身前如布偶大小的花精靈已經被斬去了雙翅,極少有人看出她的雙翅是怎麼被斬去的。
只有少數人看出來,在鐘山雪一劍逼退了鄒青之後,回劍入鞘之時,在身前自然地劃過,劍中飄出一道劍氣將已經要隱沒虛空的明嬌雙翅斬掉了。
兩片花瓣在隨風飄落,明嬌掉在地上,後背鮮血淋漓,回過頭來看鐘山雪,眼是滿是驚慌與怨恨。
鐘山雪劍已歸鞘,頭頂青燈再現,她只是靜靜地看着明嬌,不再有憤怒,不再有憐憫,就算是看到了明嬌眼中的怨恨,她也沒有一絲的殺意,但是這卻讓明嬌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懼,彷彿這一刻鐘山雪變成了那燈,任何冒犯的人都會被無情地燃燒。
鐘山雪雖然看着明嬌,但是卻又像是根本就沒有看到她,而是看到一種事物。她想起了師父廣寒宮主說的話:“任何多餘的憐憫與慈悲,都有可能成爲扼殺你生命的存在,你當徐徐棄之,歸根到底,我們修真之人,修的就是真實,修的就是舍與棄,捨棄那些虛幻。”
“真的是這樣的嗎?師父,難道我們真的要捨棄這些嗎?如果捨棄了這些,豈不是無所謂自強自愛了。”鐘山雪呢喃自語着,然而有些東西根本就沒有對與錯,任何法門與經驗都只能夠借鑑。更主要的是,鐘山雪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時間來思索這些,四面八方霧雨已經朝着她捲了過來。
只是一剎那間,殺機便無處不在,天不再是天,地不再是地,虛空都變化成了一方世界。
“動手了!終於動手了!”
“正是,那正是九宮八卦陣!”
對於山海五修來說,他們必須出手了,因爲明妖與鄒青都已經出手了,並且全在鐘山雪的手上吃了虧。九宮八卦陣一出,地域優勢都在山海五修的手中了。然而這九宮八卦陣內外,還不知道有多少想要得到鎮魂燈與廣寒劍的人。
這是一場混戰,這是一場奪寶的盛宴。
中心是鐘山雪,但是又有誰知道鐘山雪爲什麼一直在這裡,即不走也不避。
漫天風雨,風如泣,雨如訴。
殺機潛藏,卻並不能夠侵入鐘山雪周身三盡之內,任何有形無形的法術都在燈光下纖毫畢現。
沒有什麼人知道鐘山雪頭頂青燈的真正來歷,就算是鐘山雪的師父廣寒宮主也說不清楚,只是說這是祖師傳下來的,就連祖師也不能夠盡展其威力,但是祖師曾經說過:“這燈是虛仙界之中最爲神奇的燈,可以鎮魂定魄,就算是身死,只要有魂魄在燈光的籠罩之下,也能夠存活下來,不至於散去。”
這種神奇之處,鐘山雪自然沒有感受到,因爲她身體沒有被毀滅,所以就不能夠體會。但是她卻體會到了就算是師祖也沒有說過的神奇,那就是一個護字,幾乎是無所不護。
她的眼睛看不到前方的天空,就像是廣寒宮主死的那一刻傳位於她時的情形一樣,她看不到未來的路,但是她順着心中的那條路一直不停地走着。
那條路是廣寒宮主在她心中烙印下來的,自強,自愛。這是廣寒宮祖師傳下來的遺訓,她做爲這一代的廣寒宮主,還有責任,一個保護廣寒宮弟子帶着她們重回廣寒宮的責任,所以她一直在這裡,沒有離去,但是她也沒有去蓬萊仙山,在她的心中,自己是不應該託庇於蓬萊仙山的,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但是她就是這樣做了,儘管留在這裡後,面臨的是無窮的風雨殺戮,但是她沒有半點後悔。
紛亂來的突然,又是那樣自然。
傳說九宮八卦脫胎於上古時的九曲黃河陣,又有傳言說九曲黃河陣脫胎於九宮八卦,無論是哪種傳言現在都已經無從考究了,只不過這其中確實有類似之處。只不過九曲黃河陣只出現過一次,便創下了赫赫兇名,而九宮八卦陣則在世間流傳頗廣,雖然因爲佈陣人不同而威力各不相同,但也算是世間極難破的一種陣法。這九宮八卦最難纏的就在於可以顛倒陰陽,可以讓身陷陣中的人難以出去,而佈陣之人依方位而走,可以神出鬼沒。
陷入陣中的人無論是怎麼攻擊都會被大陣轉化,這大陣一成,所蘊含的法力就相當於神祗的神域一樣,甚至更厲害,其中的妙用,只有身陷陣中的人和佈陣之人才知道。
從外面已經看不到鐘山雪,也看不到她頭頂的那盞燈,這讓許多人心中一下子變得不踏實起來,他們可是爲了鐘山雪手中的燈與劍而來的。
原本是想等山海五修先向鐘山雪出手,兩方鬥個兩敗俱傷之後,他們再伺機從中奪取,但是現在陣外的人根本就看不到鐘山雪,看不到山海五修,只看到一片茫茫白霧從山上升騰而起,升到空中又折返回去,就像是有着無形的結界阻擋着那些雲霧一樣。
風不知道何是變得更加的大了,嗚嗚作響,吹得山那頭的海浪捲起數丈高,洶涌澎湃。雨也更加大起來,千里起雲煙,如果在風雨之中的是普通人的話,只怕連眼睛都睜不開,就算是睜開了眼睛,也會連三丈外都看不清了。
不過此時處於風雨中的並沒有一個是普通人,有隱藏了相貌收斂了氣息的修真者,有妖氣十足的妖修,有不遠千里而來的神祗,更有不知名的魔物。當他們發現鐘山雪不在他們的視線中後,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鐘山雪破陣,等着別人先出手先入陣。
當然,鐘山雪如果此時能夠大顯神通去破這九宮八卦陣的話,對於他們來說是最好不過的。
就在這時,數十里的山脈之中,大笑聲突起,聽似無比得意,又有劍吟洶涌,殺氣縱橫,透過風雨傳入衆人耳中。但是眼睛卻什麼都看不到,就算是有些人有特別的神通法術,所看到的也只是一層層曲折空間,彷彿看到的是一個個小千世界。
那當然不可能是什麼小千世界,那是因爲法陣將陣外的目光和感知都扭曲了,他們不知道里面的情況,而從陣中傳出來的聲音也像是傳自另外一個世界,一切都已經失真,變得格外虛幻。
劍吟聲時而斷斷續續,時而纏綿密集,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的情況,只能夠通過這些忽遠忽近的虛幻聲音來判斷,所以大家都得出了結論,鐘山雪已經在與山海五修大戰了,然而卻看不清戰況,既怕進去早了成了枉死鬼,又怕進去晚了失去得到靈寶的機會。
狂風暴雨之中難辨時間流逝的速度,終於有人忍耐不住進入了陣中,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有第二個。接二連三的不斷有人使出各種手段,或祭出法寶,或施展法術,或是仗着遁術神奇,在那陣法之中一步步尋找着生門。
對於鐘山雪來說,一個敵人與一羣敵人並沒有多大的區別。因爲她所能夠依靠的只有那琉璃鎮魂燈和廣寒劍。她初下山時,驅動琉璃鎮魂燈還要消耗巨大的法力,而現在驅動居然不用分毫的法力,而且隨着對於這琉璃鎮魂燈的祭煉日久,這燈就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無比神秘,彷彿其中蘊含着巨大的玄妙等待着她去發現。
而廣寒劍她現在還沒有完全祭煉到使用由心,畢竟是仙劍,而她的本身修爲連合體期都不到。這些日子以來,她越是瞭解廣寒劍,就越發地懷疑自己的師父是不是都不能夠完全發揮出廣寒劍的威力來。
這把在許多人眼中強大無比的廣寒劍,在鐘山雪第一次背到背上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像是背上了一座山一樣,偶爾她心中會生出一個念頭,覺得自己身上背的並不是一把劍,而是十萬年來聚集起來的月光。
鐘山發頭頂的燈光明亮,青色的燈光隱隱凝結成一片祥雲,將全身的白霧都染成了青色。
然而她的劍並沒有拔出來,但是在她的心中卻默唸着祭劍咒語,她不知道自己的師父是如何祭煉這把明顯對於她太過強大的仙劍,她只是在心中一遍遍默唸着這祭劍咒語,在這默唸的過程之中,背上的廣寒劍竟然有着劍光自劍鞘之中溢出。
外面的人所聽到的劍吟並不是因爲廣寒劍出鞘所發出的劍吟聲,那些紛亂不過是幻象,鐘山雪像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儘管她的眼中已經看不到天地,但是她依然靜立不動。
霧雨之中隱隱傳來慘叫聲和唸咒聲,有時近在耳邊,有時又遠在天際。
她眼前的霧氣翻涌得越來越兇猛,但是她的心中卻是越來越平靜。在她所主中,她自己託着一盞青燈,走在黑暗之中,四處尋找着光明,在遙遠的方向,彷彿有着一片月光正在等待着她的到來。
這一場紛亂的戰鬥,持續了三個月,最終沒有入陣的人,誰都不知道陣中有着怎麼樣的一番爭鬥,除非有人有秘法能夠一眼看破大陣。不過最後戰鬥的結果卻是人人都知道,山海五修佈下的九宮八卦陣最終撤去,鐘山雪依然站在那裡,頭頂青燈通透無比,燈光結成青霞,背上的廣寒劍中劍光隱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