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一定是太累了,周達暗暗想着,他藉着月光,仔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巨劍.
周達走過去,將巨劍撿了起來,原來這染了血色的花紋,繪製得竟然是兇手饕餮。周達的手指緩緩撫摸過饕餮花紋,這巨劍竟然如此不祥,不如就這麼扔了,周達直接拿着巨劍,進入了樹林之中,他直接將巨劍拋擲入沼澤的泥水之中,見巨劍緩緩沒入沼澤中,周達終於放下了心,他緩緩地回到營地之中。
可在營地裡,他赫然看到了巨劍, 竟然還是老老實實落在地上,怎麼會如此?
周達心中巨大的驚駭無以言表,他緩緩地將巨劍撿了起來,這一次,他聽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你休想扔掉本尊!”
周達的手一抖,巨劍再次落到地上。營地裡還有人沒有睡着,見周達站在這裡,笑嘻嘻走上前道:“將軍,怎麼了?你在想什麼呢?”
他轉頭往地上一看:“哎?這不是何老三的劍麼?怎麼變成這樣子了?”
原來那個士兵叫何老三……“這把劍一直跟着何老三麼?”
周達深深感覺到了這把劍的古怪,那人笑道:“當然了,他自從軍以來,手裡拿的就是這把巨劍,之前咱們軍中要打造新兵器,他還拒絕了呢。”
士兵蹲下身,愛惜地撫摸過劍刃:“這把闊口劍確實是一把好劍,我有的時候,羨慕極了何老三,沒想到這小子運氣這麼好,能拿到這麼好的一把劍,真是的,那回我們問他這把劍是在哪裡打造的,他還和我們打馬虎眼,說是在山裡撿的,誰會相信呢?”
“興許真是在山裡撿的呢……”周達微微一笑:“好了,你快去睡吧,我在這兒守夜,下半夜再換人。”
只見冷月高懸,周達盤膝而坐,他只想緩和一下自己內心紛亂的情緒,那士兵一離開,耳畔又傳來了剛纔的聲音:“小子,你想不想擁有這把劍?”
“不想!”周達的聲音高了些許,彷彿只要這樣,就能夠斷了自己心裡的念頭。
那劍桀桀笑了起來:“我感應得到,只要內心有妄念的人,我都能感應得到,你想擁有我,但是你卻沒有辦法擁有我,不是麼?”
“你只是一把劍而已,閉嘴吧。”周達閉上眼睛,他想運轉自己的靈力,卻發現自己氣海之中空無一物,根本就沒有什麼靈氣,他暗自苦笑,自己果然是糊塗了, 現在他可是在將軍的身體裡,將軍又不是什麼靈脩者,自然不會有什麼靈氣。
剛纔轉移了一下注意力,現在感覺到自己舒服多了,可是他剛想明白了這件事,那聲音又出現了:“承認吧, 你就是想擁有本尊,今日若不是有本尊,你們在林子外頭,就全軍覆沒了,是本尊活生生給你們拉扯出一條路來。”
周達的腦海裡突然出現了斷影殘片,只見一個拿着巨劍的士兵,生生擋在幾百人面前,他揮舞着巨劍,將眼前之人削得血肉橫飛,腰骨盡斷,那一個百人的小隊,竟讓他一個人攔了下來。
“如果你們能夠回去,他就是立下赫赫戰功之人,而你只是一個作戰不力的將軍,相較之下,你想選擇哪一樣?”
那個聲音聽來十分深沉,周達感覺自己的心就像是被勾住了一樣,他知道,這巨劍說得很對……
不對!
周達腦中悚然,這些人最終都沒有走出這片林子,都是因爲這把巨劍的存在,他怎麼能夠放任自己的心,被這巨劍蠱惑,想到此處,周達深吸一口氣:“你不必再說這樣的話了,就算是回去,要我一人承擔罪責,這些人都是無辜的。”
“你倒真是善良,好,那我就讓你看看,這些人究竟在想些什麼。”一股濃烈的血腥氣突然蔓延過來,周達忍不住嗆咳了兩聲。
只見紅色的血氣,蔓延到營地中的士兵身上,最先被幹擾到的,便是巨劍的主人,在那士兵的夢裡,他竟然得到了皇帝的封賞,成爲了新的將軍,原來這士兵也有這樣的想法。周達耐着性子,往其他人身上望去,這些人的夢境不一而足,但無一例外,都是堂皇的美夢,他們很飢餓,他們想吃東西。
“呵,你也看到了這些人的慾念,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十分可怖的慾念,而當這些慾念蔓延到你身上時,你會以何自處?”
那聲音已經全然灌入了周達的腦袋裡,周達竭力抵抗着這個聲音,他不想屈服在這個聲音之中,腦袋痛如針扎,竟讓他吃痛直接跪倒在地。“好了,你也看到了這許多東西,你現在,應該拿起我,將這些人全部砍死,然後自己離開此地……”
周達感覺自己的魂魄都快立體出鞘了,他看着自己粗糲的手,將軍也是個從沙場之中廝殺而出的人, 憑什麼?一股憤懣從將軍的胸口中噴涌而出,沒有糧草,沒有一切,自己還要爲了廟堂賣命,憑什麼?
可是他的腦海裡,又多了一個影子,一隻火紅的蝶,湮滅在自己眼前,周達心口驟痛,他擡起眼睛:“你說得話,真有蠱惑能力。”
他苦笑一聲:“我幾乎都已經要被你蠱惑了,但是我不想成爲那樣的人,這些士兵是無辜的,他們應該逃離這裡,過上新的生活,真正應該面對這樣命運的人,是我。”
周達突然拿起了巨劍,朝着雲霧沼澤外緣衝去,這些雲霧似乎在恐懼着周達手中的巨劍,巨劍過處,所有的景象都變得十分清晰,而在林子外頭,已經樹立起來了無數火把。一見周達從林子裡跑了出來,無數士兵圍了上來。
周達朗笑一聲,已經撲入了戰局之中,他揮舞着巨劍,所到之處,摧枯拉朽,無數的兵刃都被巨劍生生斬斷,劍起劍落,碎片一樣的血肉,浸沒了周達的巨劍,也浸沒了周達的身體,他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處中了一槍,一個巨大的創口,從自己的胸腔之上蔓延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