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玄學界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主流以道家的全真教、正一道,和佛門的南傳佛教、北傳佛教爲主,佛道兩脈的修士佔據了中華玄學界半壁以上的江山,餘下的武學流派及風水流派,所佔的比例則是極少的。
靈寶派作爲道家正一道的符籙三宗之一,在國內,尤其是在港澳臺及東南亞地區的有着極大的影響力,據楊晨所知,靈寶派是正一道符籙三宗中第一個在海外設立辦事處的宗派。
對於王宗巖的來訪,楊晨自然不會怠慢了人家。
“道長請。”進了王宗巖的房間,第一眼就能看見茶几上冒着熱氣的一隻精美的茶壺。這王宗巖也是個講究人,酒店提供的茶具全都被擱在了一旁,茶几上擺放的一套茶具,顯然是他自己帶來的,而且價值不菲!
似乎是注意到了楊晨的目光,王宗巖在一旁笑着解釋道:“貧道一生無太多嗜好,唯獨對這茶鍾愛有加,無論走到哪,都會隨身帶着一套喜歡的茶具,閒時自飲,也用來招待貴客。”
“道長好雅興!”楊晨笑着點頭,稱讚了一聲。
二人隨後在沙發上相繼落座,王宗巖動作嫺熟且優雅地清洗茶具、沖泡茶湯,同時對楊晨說道:“這是貧道多年來的珍藏之一,採自我們西江省廬山之背的極品雲霧,每年僅有少量產出,平常時候也是捨不得拿來品鑑的……”
說話間,一杯清透的茶湯就到了楊晨的面前,香氣瀰漫。
端起薄如蟬翼的茶杯,楊晨輕輕的吹了口氣後,便小小的泯了一口。
王宗巖問:“此茶如何?”
“茶香四溢、泌人心脾,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茶。”楊晨的心思卻完全不在茶上,他點頭一聲稱讚後,便切入了正題,“王道長是第一次來金州?”
“道友好眼力,貧道確實是第一次來。”見楊晨無心談論茶道,王宗巖也只好放下手中的茶杯,輕輕的點頭道:“山中瑣事繁多,甚少下山走動。”
靈寶派的一些規矩,楊晨也是心知肚明的。
閣皁山上靈寶派的長老分爲清修、傳功及護法三種,清修長老大多是六階以上,不問俗事只管靜心修煉的宗門底蘊,隨便拉一個出來,放在如今的玄學界,怕都是名震一方的宗師級人物。
而在地位最高的清修長老之下,則是負責調教門人弟子、傳授符籙功法的傳功長老,在宗門內的地位僅次於清修長老及宗門掌教,稱得上是宗門的頂樑柱,起到了承上啓下的重要作用。
最後的纔是護法長老,就像王宗巖這樣的,根據宗門的需求忙裡忙外,地位雖然崇高,實際卻幹着打雜的事情,什麼都管,什麼都做,不像另外兩類長老那樣,可以一門心思的修煉或調教門人,往往心思雜了,修爲的進境就慢了。
雖然不知道王宗巖後來爲什麼會叛出閣皁山,事實上就算知道了,也並不影響楊晨此刻對他的感觀。
聽到王宗巖的話後,楊晨微微點了點頭,輕笑道:“王道長在靈寶派中身居要職,事務繁忙自不必多說,卻是不知王道長此番前來的用意是……”
“貧道此行的目的有三。”王宗巖臉上露着微笑。
“哦?”楊晨有些驚訝地點點頭:“願聞其詳。”
“第一,早先聽聞南湖省五峰觀出了一位天資絕豔的少年高人,以弱冠之齡力護宗門道統,挫敗了萬仙殿的不軌之心,堪稱是百年難見的天才人物,貧道早已有心前來金州市一看究竟。”
王宗巖笑道:“此番卻是了了一樁心願了。”
“道長謬讚了……”
“第二,我西江省與南湖省僅一山之隔,雖全真、正一兩道於修煉的信念不同,卻畢竟是同出一源,皆爲道門砥柱,而今五峰觀在楊道友的帶領下於鄱陽湖岸崛起,於情於理,我靈寶派都應差人道賀,爲華國玄學界而慶,慶祝玄學界又多了一個細分的防區,黎民百姓更多了幾分保障!”
如果說王宗巖所講的第一條是純粹在誇獎楊晨的話,那麼,第二條就已經套上了天下大義了。
中華玄學界宗門林立、世家遍地,可真正有資格被稱爲修士的,也不過區區數千人而已。
自上世紀五十年代初,中華玄學促進會在京城掛牌成立以來,玄學界其實就已經和整個國家聯繫到了一起,俠以武犯禁之類的事情,也得到了有效的遏制。
外人或許難以想象,但事實上就是中華玄學界內部成立的稽查組負責人只是個普通人,同時還是華國國安局的一名正廳級幹部,任期五年,不得連任的那種!
與國家政府掛鉤之後,玄學界修士獲得了極大便利和特權的同時,也受到了相當大的制約,也相應分攤了整個華國的玄學防區!
王宗巖口中所說的防區,指的是在一定區域範圍內,但凡出現妖魔作祟的情況,負責本區防務的玄學界宗門、世家,就要立刻派出相應的人手進行解決。
所謂妖魔,指的是一些因磁場異變或能量粒子衝擊而意外開啓了一絲靈智的大自然生命。
可能是一隻老鼠,也可能是一條狗,也或許是一頭牛,不一而同。
這些開啓了靈智的生命體可以感受到能量粒子的存在,並掌握了一些天賦的奇特本領,這種生命體被稱之爲‘妖’,很少主動襲擊人類,也是目前存於世上數量最多的一個特殊族羣。
而如果這些生命體機緣巧合,或主動、或被動的吸收了人類亡者,尤其是意外死亡之人在消散前留在世上的一縷殘魂,那麼,受其影響,強烈的負面情緒就將主宰它的靈魂,不僅極具危險性,甚至還能張口模仿人類的聲音,說出一些簡單的話語!
後者就被稱之爲魔,也是玄學界修士主要的滅殺對象。
人之所以被稱之爲萬物之靈,原因就是人的靈魂強度往往是其它生命的幾十倍乃至上千倍!
哪怕只是亡者殘留的一縷殘魂,對於那些開啓了一丟丟靈智的妖而言,也是無可匹敵的強大。
更可怕的是,這些身上帶着死者生前怨念的妖魔,不僅會主動襲擊人類,更會吸食人的精血,以供養體內的殘魂,使其不斷的壯大變強,誰也不知道妖魔成長的極限在哪裡!
歷史上人形的妖怪神話,往往是人類修行者當中的敗類,因爲妖並不能化形。
而那些以動物形象爲基礎的神話傳說,則大多指的都是上述的這一類開啓了靈智的生物!
華國地大物博,數千年來先後涌現的妖魔並不在少數。
但大多都是沒有什麼攻擊性的小妖,甚至有些玄學宗門還有圈養妖獸當成寵物的習慣。
而魔出現的頻率則很低,畢竟從妖變成魔的要求是非常苛刻的,所有條件缺一不可。
因此自華國上世紀四十年代建國以來,有記載的魔的數量總共加起來也不過三五十隻的模樣,平均一年也出不了一隻,這麼大的國家才這麼點數量,可想而知妖化魔的難度有多大!
可每一次魔的出現,都勢必會造成巨大的人員死傷,這些會法術、會吃人的妖魔根本不是普通軍隊或警察能夠對付的了的,甚至連如何找到它們的藏身之處都是個巨大的問號。
所以纔有了細分的玄學防區,國家提供修行及生活上的便利與特權,玄學界的宗門及世家則無償承擔起斬妖除魔的重任,爲建設平安和諧的社會做貢獻。
中華玄學促進會存在的意義,不僅是成爲玄學界宗門世家與國家政府的溝通橋樑,更承擔着協調各方勢力,監控各地玄學防區的責任。
每個省都有中華玄學促進會的分支機構,也就是常說的分會。
普通會員不需要承擔防務責任,也得不到多少好處。
但理事、副會長、會長等職務,就會擁有相應的特權及好處,同時細分了全省的防區責任。
以前五峰觀也是中華玄學促進會南湖省分會的會員單位之一,但即落不到好處,也不需要承擔任何的責任,基本上就是透明的存在。
可隨着楊晨的崛起,五峰觀的名聲越來越大,更是接連逼的萬仙殿封山鎖門、上仙宮退避三舍,由此造成了南湖省分會的強烈震動,同時空出了一個副會長及榮譽理事的位置。
這下眼熱的人就多了起來。
南湖省分會設會長一名、副會長三名、常務理事五名及榮譽理事八名。
任何一個位置都足以讓人心動,更何況這次還一下空出來兩個之多?
王宗巖沒有瞞着楊晨的意思,在將這件事情的大概情況向楊晨進行了簡單說明以後,就很直白地說道:“這一次南湖省玄學界召開的所謂交流大會,實際上就是爲了推選新的副會級單位及榮譽理事單位,你們五峰觀是有資格競爭榮譽理事單位的,但困難重重。”
“……”直到這一刻,楊晨纔算是徹底明白了過來,合着這一次的南湖省玄學界交流大會,根本就不是衝着五峰觀來的,而是一堆宗門世家爲了爭奪權力而召開的分贓大會!
中華玄學促進會的權力有多大、地位有多高?據楊晨所知,這個年代的玄學促進會幾大巨頭,甚至有資格參加決定國家未來走向的高層會議!
玄學促進會的權力是模糊的,是沒有明確界定的。
但玄學促進會的權力並非來自地方政府,而是直接來自中央高層的意志!
誰也不會忽視玄學促進會內部發出的聲音,所以這就是它的權力所在!
簡單來說,萬仙殿原本是中華玄學促進會南湖省分會的副會級單位,萬仙殿掌門玄成真人作爲南湖省分會的副會長,他的聲音完全可以影響到南湖省省政府領導班子的某些重要決定!
雖然不能替代政府做決定,不能做越俎代庖的勾當,可作爲一個道士能夠得到如此權力……誰又能輕易的無視掉呢?修士的本質,還是人呀!
見楊晨似乎有些意動,但沒有開口說話,王宗巖就攤手道:“再者說,聽聞你們五峰觀與全真道的七脈真傳之間似乎起了一些矛盾……你所發行的靈武期刊貧道也看過,確實字字珠璣、簡明扼要,對玄學界的未來發展有很大的啓示作用。”
頓了頓後,王宗巖繼續道:“假設五峰觀成了南湖省分會的理事單位,全真七脈的那些老東西想要再動什麼手腳的話,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京城的那幾位可不是擺着讓人看的,他們要是發起怒來,全真七脈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說到底還是體制的問題,體制外的人,是無法理解體制內的好處的。
沒有真正進入體制之前,五峰觀是單獨存在的,是歸屬全真教垂直管理的。
可一旦在南湖省分會成了榮譽理事單位,全真七脈想要禍害五峰觀就不得不考慮到全局的影響了,毀掉一個五峰觀所要付出的代價和最終的回報,是不是他們想要得到的結果!
就在楊晨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時候,王宗巖拋出了他最後一顆大炸彈……
“另外,我們靈寶派作爲正一道的符籙三宗之一,是中華玄學促進會的常務理事單位之一,我們靈寶派的掌教真人十分看好靈武期刊的未來發展,所以,我們靈寶派可以出面協調各方關係,將靈武期刊辦集佛、道、武、風水學術於一體的綜合性期刊,並絕不干預靈武期刊的正常運營!”
王宗巖雙目炯炯地看着楊晨,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是一件功在當今、利在千秋的好事,本來就不應該成爲全真道一脈的禁臠,這是整個中華玄學界的頭等大事,我們靈寶派將成爲你發展靈武期刊的後盾之一,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這時,楊晨纔有些苦惱的搖搖頭,說道:“我只是在想一個問題……”
“但說無妨。”
“爲什麼五峰觀只能競爭榮譽理事,而不能染指副會長呢?這是何道理?!”楊晨站起身來,微微眯着眼說道:“既然要爭,那隻爭最好的,否則不就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