癲道人去了正隆縣的茗山鎮還沒回來,王賢成也被楊晨送上了去沙洲市的火車。
總算暫時從這些事情當中解脫出來的楊晨,把車停在了已經被法院查封的恆陽集團公司大樓的大門口,仰起頭看着這幢十把層高的建築,楊晨深深的吸了口氣後,從口袋裡拿出了。
電話撥過去,大約幾秒鐘後,那邊就傳來了一名中年女子難掩疲倦的聲音,“又出什麼事了嗎?怎麼會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楊晨沉默了幾秒鐘後,才輕輕的開口說道:“媽,我想跟你說點事……”
楊晨的母親金美鳳聞言一愣,隨後才說道:“什麼事情,你說吧,我聽着呢。”
“我手頭現在有一筆錢……”楊晨摸了摸腦袋,才斟酌着說道:“數額相當可觀的錢……我的意思是,媽……咱們把恆陽集團拿回來吧!”
“……兒子,你沒發燒吧?!”爲了丈夫的事情,已經在京城奔波數月的金美鳳,在聽到了楊晨所說的話後,就陷入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隔了好久,她才苦笑道:“你能有幾個錢?咱們家連房子都賣了……乖,別鬧,媽再過一兩個月就回金州去了……”
“我手頭現在有兩個多億的現金,不出意外的話,十號之前還能到賬十二點七億或十二點八億的資金……”楊晨小聲道:“我已經打聽過了,破產重整的話,是很有希望的……”
“……你哪來這麼多錢?!”金美鳳的聲音都忽然間提高了幾十個分貝!
“這件事情,有點說來話長……”楊晨訕訕道:“總之都是正經來路的資金……媽,你要在京城找不到機會的話,不如早點回來,破產重整這種事情,我一個人搞不來……”
“你確定沒有騙我?”想想兒子以前的德性,金美鳳還是不放心又確認了一遍。
楊晨萬分肯定地說道:“絕對是真的!”
“……我今晚的飛機,你到沙洲機場接我一下!”
“好!”楊晨連忙點頭,問道:“大概是幾點能到?”
“我先打電話到航空公司問一下,等會兒給你發短信!”金美鳳毫不遲疑,說完這句話後就掛掉了電話,然後沒兩分鐘,楊晨就收到了她發來的短信……
“今晚九點三十七分,到沙洲機場t2航站樓接機!”
楊晨連忙回了個信息:“好,保證準時到!”
人人都說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一定站着一個堅強並溫柔體貼的女人……事實上,這句話在楊修元夫婦二人身上並不適用,因爲有時候,金美鳳可比楊修元強勢多了!
兩個都是強人屬性的,有時候連楊晨都很懷疑,自己爹媽這麼多年以來,居然沒有紅過一次臉,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楊修元是恆陽集團的董事長,金美鳳卻是恆陽集團的首席執行官……
在能力方面,楊修元更適合衝鋒陷陣、開拓市場,而金美鳳則完全是一個內政官形式的女人,這麼多年以來,恆陽集團就是在夫婦二人的共同努力下,纔有了後來的成就。
楊晨有時候會想,會去回憶,自己從小到大,父母陪在自己身邊的時間有多少?
然後他就會很悲哀的發現,直到上一世自己被人敲悶棍沉屍水庫之前,好像能見到爹媽的次數並不多,每一次去集團找人,都是奔着零花錢去的。
而楊修元經常出差,母親金美鳳在公司一呆往往就到凌晨去……父愛母愛,對以前的楊晨來說,無疑是一種奢侈的東西,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父母的關愛,在楊晨眼中是可以用每次給的零花錢多少來進行衡量的……
直到後來失去雙親,楊晨才感受到了那種難言的劇痛,在心頭翻滾的滋味!
所以這一世,楊晨決定好好彌補一下自己當年的遺憾……至少,讓父母看見自己的時候,臉上總不至於永遠都掛着一種‘你又來要錢’了的表情……
一個電話打給了正在工商局跑手續的唐伊諾,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後,楊晨便說道:“我媽肯定不願意在沙洲吃飯的,所以今晚十二點左右,幫我訂一桌飯菜!標準就按四菜一湯來,臘味合蒸、紅椒牛肉這兩道菜必須上,剩下的你看着弄就行!”
唐伊諾應道:“知道了,我回頭打聽一下哪家紅椒牛肉做的最地道,定好之後再給你回個電話……”
“行,那你接着忙吧。”楊晨看了看時間,說道:“下午如果還有空的話,就叫幾個人去家裡收拾一下,尤其是客廳!等下我給你發個照片,儘量佈置的跟照片上一樣……”
“好,我知道了!”
……
接到兒子楊晨打來的電話後,金美鳳的心就亂了。
恆陽集團是她與丈夫楊修元多年打拼的結果,夫婦二人在恆陽集團上傾注了多少精力與心血,也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最清楚,爲了恆陽集團的發展,他們失去了多少普通人該有的快樂!
原本這該是一個和睦而美滿的家庭,卻因一場突如其來的債務危機而導致集團資金鍊斷裂,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這種生死關頭,丈夫楊修元竟捲入了一場發生在十多年前的謀殺案中,被公安局帶走調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來自家庭與事業的雙重打擊,幾乎在頃刻間就摧毀了金美鳳原本堅韌的神經。
她放棄了挽救恆陽集團的最後的機會,孤身一人到了京城四處求助,一家在京城極其有名的偵探所就拿走了她帶到京城來的,將近一半的資金!
砸鍋賣鐵、東拼西湊得來的九百萬資金眼看就要見底了,偵探所那邊的偵查進展卻極爲緩慢,同時,金美鳳也沒能如願找到願意伸手拉楊修元一把的大人物。
這幾個月來,在京城漂泊的金美鳳,經歷了堪稱她這一生中最爲黑暗的一段光陰。
也是金美鳳感到最無助、最茫然、最彷徨的一段時間。
曾經大富大貴的生活漸漸遠去,從上個月中旬開始,她就已經搬到一間每月租金八百多元的地下室出租屋去住了,爲的,是心中那一份不願放棄的希望!
可楊晨的這個電話,卻讓金美鳳陡然一驚……她開始意識到,如果自己再這樣像只無頭蒼蠅一般在京城兜兜轉的話,是根本不可能救出丈夫來的!
昨天那家偵探社的負責人給她打過一個電話,說是派去金州市的十幾名調查員已經查到了一些不太對勁的線索,但繼續深挖下去的難度卻非常大。
意思就是讓金美鳳再補交一份偵查費用,因爲當時偵探社與金美鳳簽署的協議時間,已經快要結束了……如果金美鳳不能再延長調查期的話,偵探社方面也只能把目前已經查到的,那一點不知有用沒用的線索交給她,剩下的事情也就無能爲力了。
可金美鳳這幾個月來託人找關係花掉的錢,也將近三百萬了,哪裡還能拿得出幾百萬的錢來?
楊晨的電話來的不早不晚,恰好就是金美鳳最舉棋不定的時候。
這個電話就像是一針強心劑,瞬間就讓金美鳳重新振作了起來……
登機之前,金美鳳打了個電話給那家偵探社的負責人,語氣平靜而堅定地說道:“偵查不能中斷!但我必須知道,你們查到現在,究竟查到了什麼?”
對面沉默了片刻後,纔有一名年輕女子用輕柔的聲音說道:“本來按照協議規定,在合同期滿之前,我們是不會提供任何切實結果給您的……但是,這件案子已經查到了現在,離事實真相僅有一窗之隔!我也不希望您在這個時候輕言放棄……”
一番解釋之後,這名年輕女子才緩緩說道:“目前我們已經能夠初步肯定,當年發生在金州市文東區寧遠巷中的故意殺人案,與您丈夫楊修元並無瓜葛……”
“你們究竟查到了什麼?!”
金美鳳幾乎抓狂!
作爲楊修元的妻子,她當然知道自己丈夫不可能僱兇殺人!可偏偏當時警方出示的證據,絕大多數都坐實了楊修元僱兇殺人的事實!
那個在文東區寧遠巷中被人殺害的死者名叫黃一峰,原本是楊修元當年的生意夥伴,後來楊修元的主張與黃一峰起了衝突,二人的關係急轉直下,甚至相互間都紅了臉。
但這並不能成爲楊修元殺人的動機……畢竟雙方還沒鬧到那種程度!
對於黃一峰的死,楊修元與金美鳳一樣,都是感到萬分震驚的。
可殺人兇手在作案之後便遠躥邊疆,警察通緝了十多年,才終於在黑龍河省與外蒙古交界的一個小鎮上將其擒獲。
誰知道這個兇手在被抓回來之後,第二天就供出當年指使他殺人的幕後黑手,竟是恆陽集團董事長……楊修元!
有了兇手的指證後,警察又利用技術手段調取了這個兇手在當年所用號碼的通話記錄,並找到了楊修元曾在案發之前,與他多次通話的證據!
還有就是從銀行調取的,十年前楊修元賬戶上被人提走的八十萬現金記錄,也與該兇手所說的金額完全吻合!
這些證據就組成了一條看似完整的證據鏈,也最終成了楊修元被判有罪的直接證據!
然而,電話那頭的年輕女子,所說的下一句話,瞬間就讓金美鳳的心神狂震了起來……
“我們查到,這一筆從您丈夫賬上提現的資金的流向線索!我們能夠證明這一筆錢款的最終去向!也就是說,兇手拿到的八十萬現金,與您丈夫當時提現的資金,只是在數額上出現了驚人的巧合……但能證明這兩筆錢,根本就不是同一筆!”
“什麼?!”金美鳳站在登機通道上,驚聲問道:“你們是怎麼辦到的?!”
十多年前的恆陽製藥公司雖然剛剛成立不久,但八十萬的資金對當時來說也並非什麼太大的數額,生意上的資金流動非常頻繁,連楊修元自己本人都不能回憶起當年這筆資金的去向,這家偵探社又是怎麼辦到的?!
對方輕笑了一聲後說道:“這個問題涉及商業機密了……恕我不能跟您明說,但我們已經找到了當時真正接收這筆款項的人,並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線索……如果能夠繼續追查下去,我們有很大的把握,重新找出一條完整的證據鏈,來證明您丈夫是被冤枉的!”
“……還需要多少錢?”金美鳳的身子在微微發抖,她甚至已經用手捂住了自己的最怕,生怕自己哭出聲來讓人笑話!這是她這幾個月來聽到過的,最美妙的消息了……
電話那頭的年輕女子說道:“因爲繼續查下去,涉及到的範圍會變得更廣、難度也更大,我們需要投入更多的資源才能把工作繼續下去……所以,我們大約還需要五百萬。”
“五百萬麼……”金美鳳強壓住心頭的激動與期盼,她深吸了口氣後說道:“最遲明天中午給你答覆,可以嗎?”
“當然可以……”那女子以爲金美鳳是需要時間來籌藉資金,點頭答應之後,還說道:“如果時間來不及的話,再晚幾天也是可以的……畢竟我們的合同,要到十二號纔會到期。”
“好。”金美鳳不再多言,應了一聲便掛斷了電話。
擡起頭望着藍色玻璃外的天空,她竟有種放鬆的感覺……她相信自己的兒子是真的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油頭粉面的花花公子了!
這是一種母親對兒子,近乎本能的信任……而且,金美鳳相信自己的判斷絕對沒錯!
“金州……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