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漸漸的降臨,夜色中的鄭緒看上去很是落寞。
方浩看着他,有一些同情。
這是一個在與戎突人戰爭中大放異彩的將軍,現在邊關還流傳着他的事蹟。
可是到了戰爭快要收尾的時候,朝廷怕他功勞太高,擁有的權力太大,將他從前線調回,封侯了事,失去了兵權,成了一個富貴閒人。
身爲皇親國戚,在外人看來,這是鍍了一層金光,可是實際上這個身份卻成爲了他的絆腳石,受到了朝廷的疑忌。
而身爲齊王的舅舅,讓他天然的成爲了齊王一派的人,齊王不爭位還好,偏偏又爭了那個皇位,給太子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太子上位之後,爲了自己坐穩這個位置,肯定要消滅掉這個威脅。
他的未來,可以說是黯淡得很。
“爲什麼齊王姐弟都那麼衝動呢?就算是被人慫恿的,也得他們願意啊。”方浩不明白了,“兄弟姐妹之間,有那麼大的仇嗎?”
“仇呢,確實也是有的……”
鄭緒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齊王還小的時候,差一點就被皇后害死,所以對太子一直都仇視。”
方浩倒吸了一口涼氣。
皇后要害死齊王?
他可是聽到裘蓉說過,皇后是被鄭貴妃給害死的,身體好好的,突然間就死了。
現在鄭緒卻告訴他,齊王差一點就要被皇后給害死。
他不是很相信。
鄭緒知道他不信,於是說道:“在我妹妹入宮之前,皇上後宮就有着很多妃嬪,公主生了很多,可是皇子,就只有太子一個,別的妃嬪就算是生出的兒子,活不到一歲就死了,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爲什麼?難道皇宮之中就只能養話公主,養不活皇子嗎?”
被他這麼一說,方浩這纔想起,皇帝現在皇子也有七八個,可是太子之外,就只有齊王最大。
而齊王的年紀,比太子要小十八歲。
也就是說,太子出生之後的十八年裡,皇宮之中再沒有一個皇子存活下來。
這顯然不是正常現象。
只有一個可能——那些生出來的皇子,都被人爲的抹殺了。
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他知道無情最是帝王家,可是,這也未免太無情了。
鄭緒道:“我妹妹生下昭寧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事情,但是生下了齊王,那孩子就老出問題。好在我們鄭家也有一點自己的力量,就調查出來,皇后指使人對齊王做了手腳。皇上知道之後,大發雷霆,要追究此事,皇后畏懼,自盡而死,這纔沒有昭告於天下。”
方浩想起裘蓉跟他說過,皇后在齊王出生之後不久就抑鬱而終,看來就是這回事了。
鄭緒苦笑:“我妹妹其實是受害者,可是因爲皇后已經死了,皇上不想家醜外揚,沒有向外界宣佈,所以髒水都潑到我妹妹身上,說我妹妹逼死了皇后,以至於後來皇上想要將我妹妹立爲皇后,好多大臣反對,認爲我妹妹德不配位,呵呵……”
就是因爲那一樁事,鄭貴妃的名聲變得非常的壞,在民間成了一個妖豔毒辣的女人。
而齊王姐弟和太子的仇,也就那樣結下來了。
這也是太子能夠讓人那麼輕易的慫恿動這姐弟二人的原因。
方浩沉默着不說話。
鄭緒反正因爲站位齊王的原因,已經輸掉了前程,什麼話都敢說。
他可不能那麼說。
“那些陳年往事,不說也罷。”
鄭緒見方浩不說話了,知道他心有顧忌,於是說道:“我這一次來,也不是跟你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是受皇上所託,談一談公主的事情。”
昭寧公主的事情,方浩真的不想插手。
拋開自己的手腕被咬了一口不說,這個公主是齊王的姐姐,屬於敵對陣營,保護她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可是,這是當今皇帝的意思,皇命難違,再不情願都要遵從。
“鄭侯爺準備讓我怎樣做?”方浩問道。
“過幾天你應該就要離京,我可以把她送到你回邊關的路上,到時候就交給你帶到關外。”鄭緒說道。
“這個恐怕很難,我沒辦法做到,”方浩搖頭說道,“我帶過去的人也不多,多了一個公主,想掩藏住都不容易,一旦暴露,我毀了,公主也毀了。”
“那你說應該怎麼辦?”鄭緒問道。
方浩道:“過段時間,會有一批犯了罪的人流放到我那邊去,如果可以,讓公主混跡在那羣人之中去關外,我覺得安全一點。”
“讓金枝玉葉的公主混跡於流民之中?”鄭緒不可思議的看着方浩。
“只有這樣,纔是最安全的方法。”方浩說道,“如果公主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我不認爲她以後能夠在關外那苦寒之地生存下去。”
鄭緒想了很久,才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就這樣吧,我就用這樣的辦法將她送到關外去。”
說好了這件事情,再吃了幾口飯,他就告辭了。
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很不好。
方浩面對着面前的美食,也沒有什麼食慾。
鄭緒的話帶給他的衝擊太大了。
雖然鄭緒嘴裡說着不是爲了挑撥離間他和太子的關係,可是這些話切切實實的做到了這一點。
要不是他命大,早就死在那一場刺殺之中。
搞陰謀詭計他不反感,拿着他的生命安全來搞陰謀詭計,由不得他不反感。
知道這些,當然不會讓他改變陣營。
那是無從改變的。
現在,成爲太子這一系列的人才能夠獲取到最大的利益,改變陣營那是犯傻。
可是鄭緒的這些話,讓他心裡多了一些提防。
原來以爲太子是一個懦弱無能的人,現在才知道,小瞧了對方。
這人的套路很深。
以後要爭奪天下,可不能掉以輕心。
鄭緒走後不久,素心就舉着一支蠟燭過來了,笑着說道:“方將軍一個人獨酌,要不要素心來陪?”
“那你也來喝兩杯吧。”方浩說道。
素心挨在他身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飲下,然後說道:“今天晚上方將軍應該不會打算走了吧?先前在馬車上,方將軍可是答應了素心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