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過半,狂風和暴雨仍然沒有一點停息的跡象,一輛不知道去往何方的小卡車上,是兩個落寂的身影。
林風搭上了這輛便車,然後漫無目的地向前駛着,他不知道這輛車開向哪裡,他只知道它會帶他離開東海。
他要壯大風組織,做成世界第一大組織,要消滅黑傘,要拯救世界、造福全人類……,但現在,他只想找一個地方靜靜地呆着,從天明到日落,再從日落到天明。明天的事情交給明天去做,這一刻他只想享受一下孤單。
不過唐蕊不想讓他享受孤單,她義無反顧地跟了過來,緊緊跟隨,無聲地陪伴,不曾有任何退縮。
這輛略顯破舊的卡車上只有一個簡易的遮雨棚,並不能完全阻擋風雨,風和雨不時地灌進來,兩人的身上原本就已經溼透了,風吹之下尤其清冷,唐蕊止不住玉齒打顫,卻咬牙倔強地堅持着,楚楚可憐讓人心酸。
一路無話,四周只有風雨聲和破舊卡車的呻吟,交織在一起就是非常不歡快的樂章。林風一直默默凝視着煙雨中的世界,雖然沒有看着唐蕊,但他完全能夠感覺到唐蕊帶着酸楚和不甘的無辜眼神。
正如林風之前在心裡默唸的那樣,這雙漂亮的眼睛,曾經是林風夜空中最亮的星,而現在,卻成了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凝視着這雙眼睛,他就會改變很多東西,而他現在也清楚,此刻應該還有另一雙眼睛,默默地在凝視着這個雨夜。
也不知道駛了多長時間,車到了一個很偏僻的地方停了下來,車駛了兩個多小時,早已經離開東海市區了,但這裡仍然是東海的地段,應該是下面的鄉鎮之類的。
“我到地方了兩位,明天下午拉上貨還得折回東海,帶不了你們了。”小卡司機對林風和唐蕊道。
“謝謝!”林風和唐蕊默默地下了車。他想給司機一些報酬,但摸了摸口袋才發現自己身無分文,唐蕊同樣如此。
“順着這條路往那邊走一里多路就到鎮上了,鎮上有小旅館,我還有事情,不然順道送送你們。”司機道,說着把他車上的傘拿給了他們。
再次謝過司機,兩人便一起離開了,林風打開傘遞給唐蕊,自己獨自淋雨,默默地走在前面,唐蕊繼續在他身後追趕着。見林風不願意打傘,她索性也把傘收了起來,陪着林風一起淋雨。
後半夜雨越下越大了,這樣大的秋雨在東海倒是不多見的,這個悲催的夜晚,上天似乎都要嚎啕大哭一場。
林風和唐蕊找了個住處,當然這不是鎮上的什麼旅館,而是靠路邊的一個簡易木棚,裡面是一些柴和乾草,看樣子應該是附近的農民堆放柴草的小房子。簡陋可想而知,讓人欣慰的就是能夠遮風擋雨。
“把衣服脫下來擰乾。”兩人在狹小的柴房裡面對面坐着,沉默了許久,林風才輕聲對唐蕊道。
唐蕊咬着牙瞪着林風,一副氣嘟嘟的樣子,在林風話音過後數秒,她再也按捺不住,“哇”一聲哭了起來。
“死禽獸,你終於肯開口對我說話了,終於知道關心我了,你怎麼不繼續扮酷呀!”唐蕊委屈地哭道,在雨中一直淋了兩個多小時,唐蕊哪裡受過這種委屈,此刻早已經是滿腹埋怨了。
她不解氣地站起來,跑到林風面前恨恨地推了他一下,小粉拳輕輕地打在林風胸口。
林風觸到唐蕊冰冷的手,他心也疼了一下,皺眉道:“按照我說的做,不然容易着涼。”
“不,就不!”唐蕊一臉委屈倔強。
“我不會求你。”林風皺眉道。
“這些都是你造成的,我要着涼得感冒,我要得肺炎,最好得冷熱病,看你內不內疚、後不後悔!”唐蕊潑撒道。
林風沒有說話,靜靜地取了些乾草和木柴,在屋子裡的空曠地點着了,然後拉着唐蕊一起坐到篝火邊。溫暖的篝火驅走了一直以來的寒意,原先冷得顫抖的兩人終於感覺到了暖意。
唐蕊着實凍壞了,搓着小手貪婪地就着火光,恨不得把熱量瞬間吸收到自己身上。
讓唐蕊跟着自己一起這樣,林風是極其不願意的,但這時候的他心已經完全亂了,就算是這一場冰冷的大雨,也不能讓他有片刻的清醒安靜。閉上眼睛,他就能看到唐建豪用槍指着他的父親,槍聲響過,父親墜入深坑……。
一睜眼,火光下又是唐蕊無辜而明亮的眸子,無數的糾結交織起來,讓林風墜入了痛苦的深淵。
伸手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小瓶酒,林風對着自己灌了起來,這是小卡司機送的,打火機也一樣,林風知道自己需要這些東西。
唐蕊見狀起身衝上前,奪過林風手中的酒瓶,然後舉着對着自己灌了起來,一下灌了一大口,不過都沒喝進去,咳嗽着全都吐出來了。她扔掉酒瓶,倔強地站在林風面前與她對立着。
唐蕊又哭了,白酒就是這滋味啊,難喝死了,爲什麼這麼無聊的人喜歡這東西啊!懊惱,嗆死本小姐了!
林風無奈地搖了搖頭,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林風自顧加柴把火燒大,儘快把兩人的衣服烤乾。
身體暖了,心也就暖了一些,些許平靜也就回到了身上。屋外依舊風雨大作,屋內卻不再清冷,並且充斥着一絲暖意。
“天亮了就回家。”林風對唐蕊道。
唐蕊很聰明,當然知道林風說的是讓她回家,而不是和她一起回她家,也不是帶她回他家。
“不!就不!”唐蕊堅決地道。衣服幹了,淚也幹了,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她倔強的可愛盡顯,眼睛一眨,沒有人能夠忍心傷害她。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我不要!就不要,堅決不要!本小姐萬金之軀,你說甩就甩我?門兒都沒有。”
林風道:“我和你說正經的,這個時候我不希望你是這個態度。”
唐蕊不服氣地道:“那你要怎樣的態度,要本小姐跪下來求你嗎?你個禽獸,沒頭腦、小心眼外加神經質,我爹地是故意要殺你爸爸的嗎?他不是被瑤瑤的爺爺逼得沒辦法嗎?再說了,你爸爸又沒有死,你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他活得好好的嗎!”
“小氣鬼,你就這樣負氣出走了是不是?忘了我爹地對你那麼好了,忘了唐家對你那麼好了,忘了本小姐爲你做的一切了?”
“笨蛋,你對我好不容易纔熬到這一步,就差那一點就成功了,你甘心就這樣還沒得到本小姐就走了嗎?就這樣一個小小的打擊,就讓你對風華絕代的本小姐失去進取心了嗎?你甘願放棄了嗎?”
林風默不作聲,拌嘴他還真不是伶牙俐齒的唐蕊的對手。更何況,現在更多的語言爭鋒,只能帶來更多的傷害。
自己真的太殘忍了嗎?也許對於這個女孩的確如此,我不曾想過要放棄你,可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面對你。
無論從哪個方面說,林風都是強大的,如此年輕便憑藉一己之力,運營着如此龐大的組織,並且帶領着戰員力克各大對手組織,一度讓黑傘都爲之頭疼和恐慌。這種功勳,即使他父親如此年輕的時候都未必及得上他。
可是,林風覺得自己是弱小的,他可以戰勝無數困難和艱險,也很難度過今天這種局面的心理關。爲什麼不能坦然面對?爲什麼不能參透這一切恩怨?林風覺得自己弱小,因爲他此刻需要一個可以倚靠的臂膀。親愛的父親、母親,他最想見到的人。
林風的正確的,卻又是錯誤的,他終究還是年輕了,沒有真正經歷過人生的殘酷,有些事情他還是看不透。人生的苦惱就在於此吧:想不開,放不下,看不透。
“別說了,早點休息吧!”林風默默地對唐蕊道。再彼此安靜一下吧,安靜一個晚上,但願明天是另一個局面。也但願明天,自己會改變主意。
“不!就不!我要不停地罵你,一直到把你罵醒,煩死你!”
對不起,禽獸哥,真的對不起,看到你這樣我真的很心痛,唐蕊在心裡道。
“讓我安靜一下,我知道你累了,放心吧,我是不可能在你睡着的時候溜走的。”林風對唐蕊道。
“誰知道呢,沒良心的禽獸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唐蕊不配合地道。
林風沒有說什麼,用乾柴和乾草很快在火堆旁鋪了一層足夠一個人睡下的地方,拉着唐蕊坐到上面。
唐蕊的確困了,奔波了大半個晚上,又累又餓又難過,傷心絕望到了極點,沒暈厥就不錯了,眼下即便是粗糙的乾柴草堆,也能大大地喚起她的睏意。
順從地躺到上面,林風脫下自己烤乾的外套給唐蕊搭上,一旁火堆的溫暖不斷地涌來,唐蕊的倦意也加重了。跑累了,哭累了,罵累了,真的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覺,希望醒來後,今晚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哼!我警告你,明天早上醒來如果我看不到你,我立刻就自殺,讓你後悔去吧!”唐蕊一本正經地對林風警告道。
林風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
“記住不管怎麼樣,你都要做我的禽獸哥!”唐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