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飛奔不知跑了多遠,直到一處僻靜的巷弄裡,聶棗聽見身後柴崢言急促的咳嗽聲,她忙停下,緊張的拽着柴崢言問:“阿言,你怎麼樣了?”
柴崢言擺了擺手,扶着牆根滑坐下。
聶棗纔看到柴崢言身上那些青紫傷痕,讓一個大病初癒的病人從一衆家丁僕從中硬闖進來,又得顧忌着不能殺人,不受傷是不可能的。她立刻從懷裡掏出傷藥,心疼道:“你別動,我先給你上點藥……我不是讓你等在城外嗎,你爲什麼還要來……”
柴崢言沒說話。
聶棗心沉墜的更厲害,一聲不吭將藥輕輕揉在柴崢言傷處上。
半晌,她才道:“……我不是想殺人。”想到柴崢言大概也看到了王老爺不堪的樣子,又補充,“他是個淫賊,我只是想教訓他……”
越說越氣弱。
當年的姜隨雲是個看見殺雞殺鴨都會嚇得捂住眼睛的人,雖說柴崢言說她無論什麼樣,都是他的姜隨雲,可他實際上並不清楚她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
聶棗低下頭,咬了咬下脣。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柴崢言攬住,按進懷裡。
“太危險了。”
柴崢言輕嘆,語氣裡還有些哀傷,“……你長大了。”
聶棗心裡沒來由的難過起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成長。
回去的路上聶棗扶着柴崢言,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
莫神醫看過柴崢言的傷勢,又開了些藥,再看向聶棗的目光不免帶了些怪罪:“雖然我有叫醫童定期給柴公子導引按蹺,但他的身體到底不能同康健時的比,習武動粗也須萬分小心,慢慢來爲好……這樣操之過急傷了筋骨只怕更麻煩。”
聶棗低聲道歉:“莫神醫,是我的錯。”
莫神醫嘆了口氣,道:“也就這麼兩三日……許是最後見面,聶姑娘多陪陪他吧。”
親手熬了藥,端到柴崢言牀邊,一勺一勺喂他喝下去。
喝完,聶棗垂頭削了個梨子遞給柴崢言:“別生氣了。”
柴崢言搖搖頭:“我沒有在生你的氣。”
“那你……”
“我只是在氣我自己。”柴崢言握住拳頭,輕輕地捶在牀板上,“這十年中,你爲了救我一直處在危險中,而我卻無能爲力。今日我可以硬闖,但更多的時候我就……”
“不是這樣的。”聶棗擡起頭,突然道。
柴崢言看着她。
聶棗握住柴崢言的手,嘴角牽起笑容,“本來就沒人規定只能你保護我,我也可以保護你。其實沒什麼不好的,人總要長大。你看着危險,但今日對我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麼,就算沒有你,我也可以遊刃有餘的處理好,而對我來說,只要想着能救你……就已經足夠讓我堅強。”
最開始出任務的時候,她輕功不夠好反應不夠快,就連下藥都會不小心搞砸,出事時幾次都是靠着機智化險爲夷,在性命堪憂的威脅下,人往往能爆發出想想不到的力量。後來她一面苦練輕功,一面拼了命的學習一切有用的東西,短短几年內脫胎換骨。
有多少次都覺得死定了,可想着柴崢言還在等她,就無論如何不想這麼結束。
柴崢言靜靜看着她,目光軟得像水。
他反握住聶棗的手,五指緊扣,聲音亦像潺潺流動的泉水,娓娓低語,溫存舒緩:“感謝上蒼讓我遇到你,這是我此生最不後悔的事情。”
“我也是。”
聶棗有些倉惶地低下頭,以掩蓋瞬間紅透的眼眶。
如果可以,她希望這就是她生命的永恆。
只可惜,有些事,註定不能長久。
他們只剩下兩三天。
***
清晨醒來,聶棗特地去廚房看她燉了一夜的烏雞海蔘湯,然後心滿意足地看柴崢言吃完。
有了前車之鑑,聶棗不敢再帶柴崢言出去,也不敢再讓他舞槍,就乾脆守着柴崢言有的沒的聊了起來。柴崢言似乎對她這十年的生活很感興趣,聶棗怕他擔心,就縮略去了令主恐怖的部分,只挑了一些還算有趣又不是特別危險的任務講給柴崢言聽。
當然講的時候,她多少也誇大了一點自己的厲害程度,偏偏柴崢言是個老實脾氣,聽完她的敘述,總用一種不可思議又篤信不已的眼神看她,看得聶棗又心虛又忍俊不禁。
不過柴崢言最後還是很認真地對她說:“……雖然我知道你很厲害,但這些任務還是太有風險,而且有的任務實在傷人傷己。”
“我知道,等湊夠你的藥錢,我就不做了。到時候等你徹底醒了,我們就用錢買個宅子,再開間鋪子,買兩塊地,不用太多,夠過就行……”聶棗掰着手指盤算,“最後僱些僕從丫鬟,然後你做老爺,我做夫人。”
柴崢言笑着點頭,繼而又問:“我的藥錢……還差多少?”
聶棗一頓,很快道:“不多了不多了,再攢個一年半載就夠了應該。”
真是一年半載就能湊夠,她又何必這麼不安。
柴崢言不去戳破她,仍是笑:“好吧,我等你……等我真的醒來,我就去賺錢,把你給我付的藥錢都還上。”
“這可是你說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聶棗抱着柴崢言,蹭了蹭,心裡安寧地一塌糊塗。
夜色濃稠。
莫神醫居所裡的大夫和醫童已早早睡去,周圍漆黑而寂靜無聲,只有少許風聲落葉聲。
聶棗忽然想起一件事,她靠在柴崢言的懷裡猶豫了一會,脣翕動半晌,道:“阿言,我們成親罷。”
柴崢言愣了愣:“成親?現在?”
“嗯,難得你現在醒過來。”聶棗悶聲道,她咬了咬牙,“要不,我們把房也圓了吧。”
柴崢言遲遲不回話,聶棗的心七上八下:“怎麼?你不願意?”
“當然不是。”柴崢言立刻回道。
“那……”
聶棗仰頭,正對上柴崢言的視線,裡面滿滿當當裝的是心疼和憐惜。
“太委屈你了。”
他不傻,對聶棗是怎麼想的亦是心知肚明,聶棗恐怕是擔心他再也沒有醒過來的機會了,只是他既然會建議她一年後嫁給別人,又怎麼會答應她此時成親?
柴崢言溫柔笑笑:“等你湊夠藥錢我真的醒過來了罷,到時候我們好好準備,三媒六聘辦場正正經經的婚事如何?”
聶棗抿了抿脣:“可我想現在……”
柴崢言颳了下聶棗不開心皺起的鼻子:“再等一等,很快的。”
“那我們約好了,你再醒來就娶我。”
“好,約好了。”
柴崢言一字一頓,說得很認真。
有些時候,時間快得不過一瞬。
第四天早上聶棗醒來,推了推柴崢言,他卻沒有醒,眼睛淺淺合着,同前幾天沒有什麼差別,但聶棗知道,在她真的拿到龍髓玉之前,柴崢言是不會再醒過來了。
她俯下.身,在柴崢言的脣上親了一下。
已是告別。
***
“滿意我的這份獎賞嗎?”令主勾脣問。
“多謝令主。”
聶棗回答,真心實意。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去想爲什麼令主要給她炎陽花了,也許是覺得有趣,想看看她堅守的東西是否值得,但事實證明她的眼光實在不差,柴崢言是個比她想象中還要好的人。
而她也確定了一點,無論如何,一定要得到龍髓玉。
可惜對於龍髓玉她只聞其名,不知其形,更不知道它被顏承衣放在哪裡,不然就是偷,她也一定要把那玉偷來。
因爲耽誤了這幾天,白芍已經先一步去做任務了,調配好的魅匣聶棗到底是沒來得及拿到,看樣子只能等到今年的年末評定。
之後,聶棗又見了一次公子晏,將試探令主的結果和聶棗自己的一些猜測告訴他,包括蓮衣告訴她的情況亦沒有隱瞞,公子晏沉吟了一會,表示知道了。
“對於逃走,你究竟有幾成把握?”
公子晏:“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令主此人身上謎團太多,依照你所言,他十年來,容貌分毫未改……可就算可以易容,手腳上一些差異卻沒這麼容易改變,而他的手依然顯得很年輕,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真的能夠長生不老。”說到這裡,公子晏頓了頓,“而且他能一手建立鬼都,一定是手裡有什麼憑仗,還有他的弱點是什麼……我們想逃就必須搞清楚這些事情。”
“沒人知道,除非傾夕活過來告訴我們——她是唯一接近那個答案的人。”
公子晏嘆了口氣,亦消沉了幾分:“我知道這很難……不過我還不想放棄。”
聶棗好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權作鼓勵:“你加油!”
聶棗雖然和公子晏相交不算深,但有些事情還是清楚的,這個人雖然看着美貌如女子,但骨子裡還是個男人,想逃離鬼都除了不想被奴役,只怕還有一點,是想搞清楚爲什麼令主這麼厲害,並且最好能搞到令主厲害的方法,然後有朝一日復國,向那些欺負他看不起他的人復仇。
公子晏的眼睛裡有一種聶棗並不算太陌生的,名爲“野心”的東西。
當然,作爲一個男人,這並不是什麼不好的存在。
不甘於命運,反抗命運,想盡辦法去掠奪,去得到似乎本不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本來就是人的本性之一。
不過她是個女人,她只想要她的柴崢言。
***
去韓國出任務前,聶棗還有一件答應別人的事情要去完成。
魏國,一間酒坊。
聶棗推開門進去:“請問,餘醉在嗎?”
蓮衣讓她做的事,去魏都的一間酒坊找一個叫餘醉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內容提要偷了個懶(喂喂……
那什麼小柴這flag立的可真好(茶
問個小問題,韓國的任務你們還想看嗎qaq……
還是我乾脆直接略寫這個副本,回頭直接年末評定開刷主線→_→我這正有點糾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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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了個更做個回報吧~(你也好意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