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州市的天空灰濛濛的,天空飄着小雪,送葬的車隊行走在郊外的路上,一輛黑色的加長車,車頭鋪滿了白色的紙花,深沉緩慢的行進在細雨之中。車後跟着數量黑色的車,王明要給我葦彤一個最隆重的葬禮。
桑奇的手裡捧着一個製作精良的檀木骨灰盒,身穿一身白粗布製成的衣服,四周袖口毛邊朝外,頭上扎着一條三尺長的白布,腳下的鞋子蒙以白布,面無表情,走在最前面。
後面的車上陸續下來很多人,幾個披麻戴孝舉着靈旗的人跟他的身後,幾個手捧樂器的人吹着哀傷地旋律,嗩吶的吹奏彷彿在嚎啕大哭;再往後是身穿黑色衣服,胸口彆着白花,神色肅穆的送葬隊伍。
王明江身穿黑色衣服,胸前戴着白花,和幾個同事來到了葦彤葬禮儀式。
高高的靈旗在風中飄搖,大家默默的跟在葦彤的兒子桑奇的身後。
一條白黑相間的長龍穿過陵園,進入一片荒草叢生的墓地。
墓地的土是新的,溼潤而潮溼,一口簇新的樟木棺材擡了過來,幾個人拿着鐵鍬等在那裡。
桑奇跪在墳邊,面色悽然。望着黑漆漆的棺材,緊緊的咬着嘴脣。
王明江接過他手裡的骨灰盒,棺材打開,他將骨灰盒放進棺材裡。
他面無表情,看着泥土飛揚,棺材在泥土中消失,壘成一座新墳,那些紙紮的童男童女,高頭大馬,成捆的面值幾十億的鈔票在火焰中飛舞,最後化作一片片黑色精靈空中飛舞,彷彿在尋找陰間的去路。
“媽媽,您走好把,王叔叔會照顧好我的。”懂事的桑奇默默的和媽媽道別。
王明江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墓碑立了起來,他的眼淚滾落下來。
一旁的盧偉勸他:“明江,節哀吧,這就是我們當警察的現實,自己死無所謂,但讓自家的家人和愛人爲因爲我們而死,這種傷痛最讓我們心如刀割。”
王明江沒有說話,任憑淚水橫流。
葦彤的夫家人都沒來,來的都是她的親人,一個弟弟,還有一些表親,她在這個城市很孤單,沒什麼親人。
葦彤的弟弟過的很艱難,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帶着一家子人,連基本的吃飯都是勉強能解決,現在他們也很犯愁,桑奇的將來該怎麼辦。這個寄託於賭博來換取美好生活的人現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從葬禮回來的路上,王明江對桑奇說:“桑奇,叔叔現在想了兩個辦法,你看看那個辦法好一點。”
桑奇點了點頭,很懂事的看着他。
王明江說:“一個是叔叔把你送去福利院,每個月叔叔都會去看你,你的生活費用和將來的讀書錢叔叔來解決;還有一個辦法就是送你到舅舅家裡,叔叔給舅舅家一筆錢,你看哪個辦法好一點?”
桑奇想了想說:“王叔叔,我想去福利院,我要早點獨立,舅舅家孩子多,我去了會加重他們的生活負擔的。而且舅舅喜歡賭博,你給了他錢,他就更不願意勞動了。”
王明江爲這麼懂事的桑奇感到欣慰,他也不想把桑奇託付給一個喜歡賭博的傢伙,自己又是一個警察,他其實更想讓桑奇和自己生活,想到葦彤和自己的關係只是親密了一點就丟了性命,桑奇還是個孩子,如果出現這樣的意外,他是無論如何沒法和逝去的葦彤交代的啊!
參加完葦彤的葬禮,安排完桑奇的出路,王明江的心情一直沒能好轉,他沉寂在愧對葦彤的情緒中沒有走出來,戰友們也都替他難過,該勸說的招都用上了,他的心情還是很低迷,而且他的腿傷挺重的,不可能在短期內參加任何行動,所長漢森決定給王明江放一個長假,讓他好好靜養一段時間,一來是養傷,二來希望他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
他住院養傷這段時間很多朋友來看過他。
以前的老領導丁實,袁美繁一起來看他,還有已經做了售樓小姐的沐蘭也抽空來看望了他,沐蘭剛剛賣出去一套房子,拿到了不菲的佣金,在病房裡她興高采烈的講着自己的成功經歷,看着她很有成就感的樣子,王明江也挺爲她高興的。
曹採蓮一直在外地訓練,沒有時間回來看他,打了電話來問候他。
大家都很爲他難過,希望他儘快從悲傷中走出來。每個人都給他帶來了溫暖和滿滿的關懷之情,讓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有朋友和同事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分局局長劉猛帶着手下一幫人特意來醫院看望了他。
劉猛說:“明江,我們做警察的就這樣,自己死了無所謂求,但就怕身邊的親人受牽連,我當年在基層的時候,我哥哥就是死在我的身邊,我現在想起來都心口發痛,你的心情我最能理解。”
王明江點點頭:“我知道你是希望我早點從悲傷中走出來。”
劉猛說:“可不是嘛,我們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王明江說:“可是我就是走不出悲傷,所有的道理我都懂但就是出不來怎麼辦?”
劉猛說:“徐局對你的印象不錯,當你傷養好了不如去面試一下徐局的秘書,基層的工作你先不要做了。”
王明江搖搖頭:“我既然選擇了基層,選擇了一線,我就得做好這份職業,再說我也捨不得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們啊,我走了他們怎麼辦。”
劉猛動情的看着他,心情很沉重,同時對王明江更多了一份敬重:“明江,你是一個好警察。重情重義,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很驕傲。”
代小婉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也來醫院看他了。
看到代小婉提着水果和一堆吃的東西走了進來,正在看書的王明江有些意外,他沒有告訴代小婉自己住院的事情。
他合上書問:“你怎麼來了?”
代小婉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把水果放在牀頭櫃上問:“傷好點了沒有?”
王明江說:“差不多了,就是走路不利索,過幾天就好了。”
代小婉查看了他的傷勢,很是心疼,她坐在他身邊質問:“爲什麼你住院了都不通知我,你是不是心裡沒有我?”
王明江伸了一個懶腰說:“就是一個小傷,沒必要麻煩你,很快就好了。”
代小婉語氣加重,說:“什麼小傷,都傷到骨頭了,醫生說幸好刀口在小腿上,再往下就被砍斷筋了,你差點就是個瘸子知道不知道。”
王明江笑道:“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好幸運。”
代小婉抹了一把眼淚,說:“現在也不是責怪你的時候,雖然你想不起告訴我,但我還是來了,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去。”
王明江還是不明白,就問:“小婉,你是怎麼知道我住院的啊?”
代小婉說:“這你就別問了,你心裡雖然沒有我,但我老牽掛你了,當然就知道了,牽掛一個人的感覺你知道是怎麼滋味兒嗎?”
王明江說:“我想吃清蒸魚。”
代小婉於是沒有繼續往下說,就說:“你等着啊,我馬上就去買。”說完匆匆的走了出去。
看着代小婉俏麗的背影,王明江心裡很不是滋味兒,他心裡默默的叨咕,牽掛一個人的滋味兒我當然知道,但我怎麼會告訴你呢!
葦彤姐因爲自己的關係丟掉了性命,他不想再連累了代小婉,最後他想了想,還是一個人過最好,自由自在,死了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