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此生見了許多生離死別,但是,蘇銳也仍舊沒有習慣……當然,他永遠也不想去習慣這種感覺。
他的心還是熱的。
永遠都不會冷卻。
刺頭歸刺頭,蘇銳不想看到任何一個人變成烈士。
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哪怕桀驁一點,也是熱血青年。
但這一點又根本不可能避免——戰爭,是不可能不死人的。
生活,也總是殘酷的。
“希望你們能抓緊提升自己吧。”蘇銳對着花名冊,輕聲說道。
一個個人影從花名冊的紙上閃過。
那些都是曾經戰友們的面龐。
他們來過,戰鬥過,然後長眠。
歲月,劍拔弩張。
接下來的十天,他要呆在這裡,親自制定訓練計劃,確保把這些戰士帶上正確方向的高速公路。
現在訓練越苦,戰場上就少犧牲一個人。
時間緊迫,蘇銳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給這些戰士們制定出最適合他們的方向。
從今天開始,烈焰大隊的魔鬼訓練就開始了。
本着不拋棄不放棄的原則,蘇銳自然不會丟下任何一人,但是,如果真的有人跟不上自己的步伐,那麼最終肯定也不會把他們帶上戰場的。
希望最終這三百七十幾人能夠全部通過考覈。
希望他們之中沒有一人會退縮。
蘇銳打開了電腦,憑着自己的記憶,逐條寫下了曾經絕密作訓處的訓練計劃。
這是最高強度也是最科學的訓練,短期之內只有依靠這個辦法才能夠最大限度的提升所有人的實力。
看着電腦上被敲下的一個又一個的文字,蘇銳的眼眶變得微微潮溼,他自己卻都沒有意識到。
那一行行字,就像是一張張臉。那些面孔曾經在蘇銳的過往出現過,但是又湮滅在時光的長河裡。
有些人消失了,就再也沒有見到過。
生死相隔,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也許是年紀大了,就比較容易感傷,比較容易懷想過去,蘇銳現在正是如此。
今天晚上,蘇銳住在營房裡面,這種感覺已經很多年沒有體驗過了。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蘇銳自言自語了一句。
寫完了訓練計劃,蘇銳打印出來,走出了房間,將之交給了田宗明。
後者並沒有再繼續盯着譚勇做俯臥撐了,而後者已經徹底累癱,趴在地上。
不過,這小子倒也沒放棄,在地上趴兩分鐘,便會起來做一個,還說着:“五千五百四十一……”
以他的速度,今天晚上算是別想睡了,不過,譚勇雖然認慫的很快,但是這一股執拗的勁兒也是非常的難得。
他並沒有放棄……當然,蘇銳是很樂意看到他和自己較勁到底的——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蛻變,就越是能夠最大限度的提高自己的生存率。
其他的戰士都已經跑完了兩萬米,蘇銳也不讓人再盯着常東旭和譚勇,他們兩個若是這個時候還敢偷懶耍滑,那麼蘇銳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們給踢出烈焰大隊,直接滾回原單位。
但是蘇銳相信,他們不會再出現之前的態度了。
自己給了他們成長的契機,相信這些本來就聰明的傢伙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走到了後山上,蘇銳眺望着下方的軍營,很多往事都在腦海之中一一浮現,隨後又不斷消失。
就像是美麗的肥皂泡,一個接着一個的浮現,隨後又一個接着一個的破掉。
他靜靜的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
柯凝洗完了澡,穿着一身睡衣靠着牀頭,齊肩的頭髮微微潮溼,散發着洗髮水的淡淡香氣。
靜謐的夜晚,柔和的燈光下,一個美麗的姑娘,這構成了一副讓人怦然心動的畫面。
她在靜靜的看着書,漂泊了這麼些年,柯凝很享受現在難得的平靜。
她知道,疲憊生活中,是蘇銳給自己點亮了一束光。
他站在遠方,就是她的希望。
那個青年是自己的夢想,因此,在絕大多數時候,柯凝都會選擇靜靜的不去打擾。
因此,當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隨後,柯凝的脣角微微翹起,迷人的笑容從她的臉上緩緩盪漾開來。
“喂。”她柔軟的紅脣輕啓,輕聲說道,“怎麼會忽然給我打電話。”
“我正在南方軍區。”蘇銳看着掛在天空的皎月,微笑着說道,“忽然有點感懷,就給你打了個電話。”
曾經那個英姿颯爽的女軍官,讓多少戰士們爲之心馳神往。
可是,那個可惡的傢伙,辜負了柯凝那一段這麼昂貴的時光。
所以,當那一部電影《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上映的時候,蘇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柯凝。
在首都軍區的軍營裡面,她就是獨一無二的女神。
當然,在蓮塘鎮的時候,周安可也能擁有同樣的號召力,那一次被輪番灌酒,蘇銳可謂是深切的體會到了。
“我有時候也會懷念以前的事情。”隔着上千公里,柯凝卻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蘇銳的心情,“那一段經歷,挺好的,我曾以爲……”
說到這裡,柯凝止住了話頭。
那句沒說完的話是——我曾以爲我會穿一輩子的軍裝,但是,生活的突然轉折卻讓人猝不及防。
“如果你想回首都軍區,我可以來安排。”蘇銳忽然說道。
這也是他臨時冒出來的想法。
“不用,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柯凝笑了笑,“已經出來了好幾年了,再回去,可能也不習慣,而且,不合咱們隊伍的規定……哪有轉業再回去的道理呀。”
“你是特殊情況……”蘇銳想了想,還是說道,“那有時間的話,我可以接你來首都軍區聚一聚,他們都可勁兒想你呢。”
“好呀。”柯凝應了一聲。
燈光之下,她輕輕抿着嘴,目光柔和,眼圈微紅,淚流滿面。
…………
誰都曾脆弱過,迷惘過,人們總是把“經歷了才能成熟”這句話掛在嘴邊,其實殊不知,能夠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的人,都曾經劍拔弩張的和歲月抗爭過。
他們抗爭,敗了,沒有改變自己的命運,只能用所謂的“成熟”來掩蓋內心漸漸平息的波瀾,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們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面到底有沒有不甘。
蘇銳回到自己的房間睡了一覺,然後半夜醒來,發現三點鐘,於是,又起牀來了一通緊急集合,把這些白天被累的夠嗆的戰士們全部拉起來,又操練了一番才罷休。
過一段時間,這一支隊伍就要被分批次的投入到普勒尼亞和蘭斯尼亞兩國了,他們將要在那兩片目前混亂而貧瘠的土地上,爲了祖國的宏偉藍圖而戰。
在把這羣戰士們半夜操練了一番之後,蘇銳也全無睡意了,此時,看着東方漸漸露出了魚肚白,他便換上了便裝,驅車來到了駐地附近的城市。
他忽然想走一走,逛一逛,心裡裝着一些事,不太輕鬆。
寧州算是南方一座比較大的城市了,蘇銳隨便走進了一家賣小籠包的早點店,要了兩籠包子,一碗小米粥,然後便坐在窗邊,靜靜的吃着。
這個時間點兒,街道上的人還比較少,看着賣早點的兩口子忙忙碌碌,女人和麪,男人蒸包子,一個看起來上初中的姑娘一邊讀着書,一邊收錢。
“也是不容易。”蘇銳在心中說道。
這世界上有許多人都在用力的活着。
蘇銳深深的看了那小聲朗誦英語課文的姑娘,眼睛裡面閃過了一抹讚許的神色。
這個小丫頭的毅力打動了蘇銳,他相信,有這一份毅力在,這姑娘以後的路一定能走的很平穩,很踏實。
不過,蘇銳看了小姑娘的父親之後,輕輕的皺了皺眉頭,然後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男人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但是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不少皺紋,他的右手缺失了四根手指,幾乎就只剩下了大拇指和手掌。
“應該是出工傷了吧。”蘇銳搖了搖頭。
不過這早餐店的男主人看起來卻非常的麻利,身體素質應該也還不錯,缺失的四根手指並不多麼影響他蒸包子的動作。
他一邊忙活着,嘴裡還哼着小調,有時候還充滿了寵溺的看看自己正在用功的女兒。
命運給了他身體的缺憾,但是他靠着自己的努力,並沒有讓生活這扇窗戶關死。
這時候,男主人轉過臉來,蘇銳本能的感覺到他的五官有些面熟。
這男店主看到蘇銳在看着自己,似乎是有些疑惑,他盯着蘇銳看了幾秒鐘,然後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而這時候,蘇銳也想到了對方是誰了!
“你是……宋世強?”蘇銳問道。
“嘿,蘇銳!沒想到這麼多年,能在這裡見到你!”這男主人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想要來跟蘇銳握握手,但是又猶豫了一下。
蘇銳知道他在猶豫什麼,於是直接站起身來,給了對方一個狠狠的擁抱。
這宋世強被蘇銳突兀的抱住,有點意外,隨後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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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回來了,這是第一更,第二更要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