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海興市教育局到了下班時間,一個看起來很精悍的年輕男人走出了辦公樓。
此人正是何紅標。
三十四歲的主任科員,事實上在地級市裡也很少見,如果能夠平穩上升的話,未來的級別說不定也能夠到達比較讓人吃驚的地步。
不過,由於某些原因,何紅標完全不這樣想。
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做出改變了。
雖然已經上班好幾天了,但是在這地方上的工作方式和部隊裡面完全是兩種感覺,何紅標到現在還是有種濃濃的不真實感。
從十幾歲就當兵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在部隊裡面度過,如果不是這次轉業了,那麼估計何紅標過不了多久就會給自己的肩膀上再增加一顆星星,成爲三十四歲的上校。
可是,何紅標並沒有這樣做。
至於具體的原因……何紅標搖了搖頭,隨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這一聲嘆氣之中,似乎蘊含着很多的惆悵。
人生無常,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一個先來,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
這個抉擇,已經糾結了太久了,接下來的人生,總歸要有個側重的。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何紅標的手機響起來了。
一看,是軍轉辦的電話。
“何紅標,你現在到軍轉辦來一趟吧,我們這裡有個表格要你親自填寫一下。”一個男聲說道。
“可以晚一些時候嗎?”何紅標看了看手錶:“我現在人在外面,有點事情。”
“那好吧,不過這次表格上面催的比較急,關於轉業軍人工作情況的,你能在一個小時之內趕到嗎?”
“我儘量。”何紅標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他開車先去了一趟醫院,然後便去了一趟軍轉辦。
在何紅標看來,這次軍轉辦要的材料也太着急了,和往日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不過他也習慣了一些偶爾出現的奇葩低效規定,所以也並沒有當成一回事。
推開軍轉辦的門,何紅標看到裡面坐了幾個年輕男人,個個精悍。
他並沒有多想,以爲是剛剛轉業的軍人呢,於是說道:“我來填表了。”
“你就是何紅標嗎?”這時候,一個青年出聲問道。
“是的。”
何紅標話音一落,兩條胳膊便已經被身側的兩個人抓住了,這兩人的胳膊猶如鐵鉗一樣,讓他瞬間便動彈不得了。
“特種兵!”這是何紅標心中唯一的想法!
…………
在何紅標被控制住的兩個小時之後,蘇銳也來到了南方軍區,坐在了孫東中將的辦公桌對面了。
“我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孫東中將一下子就知曉了蘇銳的來意,神情凝重,“性質如此惡劣的泄密事件發生在南方軍區,我要爲此負主要責任。”
停頓了一下,孫東中將又說道:“而且,我知道我在這件事情上也有着嫌疑,所以,對於組織接下來會採取的行動,我會全力配合,絕無半句怨言。”
很顯然,關於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孫東中將早就看的非常透徹了,而且,以他所在的位置,對這次調查不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到。
蘇銳搖了搖頭:“不,司令員,我們不是來追責的,事實上,我和玉幹首長始終都相信,您根本不可能是懷疑對象。”
孫東中將嘆了一口氣:“不,不被懷疑和存有嫌疑,這是兩回事,該我承擔的責任,我不會推脫的。”
蘇銳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司令員,這次調查將以總參和陸特爲主導,但是,我們都希望,您能夠參與進來。”
聽了這句話,孫東中將有點意外,因爲在他看來,自己完全應該排除在這次調查之外的,至少也得避嫌纔是。
只是,這一份信任,讓這個經歷了半生滄桑的將軍感覺到很暖心,很感動。
能夠頂着壓力把這一份信任給予他,孫東中將知道,這看似簡單的事情,其實極不容易,無論是蘇銳,還是張玉幹,都會爲此而承擔風險。
“好的,我會全力配合調查,一定要揪出南方軍區的內鬼!”孫東中將站起身來,臉上全部都是嚴肅,他的眉頭狠狠皺着,“這是我的恥辱,也是整個軍區的恥辱!”
烈焰大隊在非洲與敵對勢力激戰,爲國捐軀,然而國內卻有宵小之輩把槍口對準戰士們的後背,這種內鬼必須要懲罰,否則的話,不僅會讓戰士們寒心,更會給全軍都造成極大的損失!
蘇銳說道:“孫東中將,我這次來,主要是想要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孫東中將的拳頭已經攥起來了,他自然意識到,蘇銳所想要打聽的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那個隱藏在軍中的內鬼!
“何紅標,您之前的秘書。”蘇銳停頓了一下,說道,“這段時間他好像轉業了,貌似這時機也太巧合了一些。”
“何紅標……這個小何很能幹,跟着我好幾年了,我一直都非常看好他,我一直就不想讓他走。”
蘇銳點了點頭:“我看過他這次轉業的申請,還是您最終籤的字,能給我詳細說說嗎?”
“當然可以。”孫東中將隨後便搖了搖頭,沉聲說道,“說實話,我認爲這個何紅標是叛徒的可能性並不太大。”
“哦?”蘇銳的眉毛挑了起來,兩道精芒從眼睛裡面射出,說實話,孫東中將的這個回答還真的讓他感覺到非常意外。
畢竟,何紅標此時的可疑指數實在是太高了,雖然沒有具體的證據指向他,但是明眼人都能夠看出來這其中的不正常!早不轉業,晚不轉業,偏偏挑這時候離開部隊,這難道不是在刻意的躲避某些事情的嗎?
不過,蘇銳和李劍也商量過了,他們並不認爲這個推斷百分百的正確,畢竟指向性實在太明顯了,敵人也有可能是通過這種方式,讓何紅標引開調查組的注意力。
“這個小何,在一年前就已經給我打了轉業申請了,只是我一直壓着沒批。”孫東中將回想了一下,沉聲說道,“他父母的身體都不太好,他想要回到老家工作,對家裡也能夠提供一點兒幫助。”
“那您爲什麼當時沒批呢?”蘇銳又問道。
何紅標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提出了轉業申請,這讓蘇銳感覺到非常意外,如果這是真的的話,那麼何紅標是內鬼的可能性就非常低了,如果當時孫東中將批准了他的轉業申請,那麼可能也就沒有接下來的事情了,敵人不至於把這一顆釘子如此輕易的放棄。
“我當時覺得這個年輕人前途無量,再熬個一年兩年,上校的提拔名單上一定會有他的名字,這時候走了,太可惜了,他是個好兵。”孫東中將說道。
蘇銳點了點頭,他理解孫東中將的心思,畢竟能遇到一個得力的好兵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只是緊接着,他又說道:“但是,您當時沒有批准何紅標的轉業申請,怎麼這一次又批了呢?”
這時候何紅標已經被控制了起來,但是蘇銳並沒有要求立刻對他進行審訊,連最簡單的詢問都沒有,甚至還專門請海興市的軍轉辦打了個電話給當地教育局,以軍轉幹部培訓的名義,幫何紅標請了兩天假。
蘇銳不願意放過一個壞人,同樣也不想冤枉一個好人,所以對此事考慮的非常周密,否則的話,何紅標在海興市的領導和同事都知道這個人剛剛轉業就被抓起來了,名聲一下子就完了,地方上的領導肯定也不敢再提拔他了。
當然,控制了何紅標的特種兵們也把這些事情告訴了他,後者並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臉上也都是坦然之色,非常鎮定。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了。
“他七歲的女兒也生病了。”孫東中將說道,隨後輕輕的嘆了一聲,“慢粒白血病。”
聽了這句話,蘇銳的目光微微一凝。
“慢粒白血病……七歲的小女孩……”蘇銳低聲的重複了一遍,隨後搖了搖頭,眼神之中帶着無奈。
這種病做不了假,沒想到,何紅標轉業的真正原因是這個。
“可憐的小姑娘。”蘇銳輕輕嘆了一聲,“不過,慢粒白血病現在也不是不治之症,如果能夠長期服藥控制的話,不會有生命危險,相當於慢性病了。”
蘇銳嘴上雖然這樣講,可是他也知道,一個不到十歲的女孩子得了這個病,對一個家庭會造成多麼嚴重的打擊!
隨後,蘇銳給調查組打了個電話,讓他們買點禮品去醫院探望一下何紅標的女兒。
半個小時之後,調查組傳來了消息,何紅標的女兒確實是得了慢粒白血病,目前正在住院治療,並且需要排除身體上的其他問題。
這麼一條看起來非常明顯的線索,似乎就這麼斷了。
“說心裡話,我確實覺得這小何不是那種人。”孫東中將說道,“他是個很有擔當的漢子,性格也是直來直去,遇到問題從不推諉,所以非常對我的脾氣。”
蘇銳仔細地思考了兩分鐘,才說道:“這條線暫時還不能放棄,同時,對南方軍區司令部內所有有可能接觸到烈焰大隊全員名單的所有軍官進行甄別,何紅標若是沒問題,那麼有問題的人現在一定還在司令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