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衡看着陸真手裡的盒子,露出狂熱眼光:“你居然直接把界碑送到我面前!是在羞辱我嗎?”
周琪嗤笑:“這不是界碑,而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說完他不再多話,陸真朝前一步,清衡的腳下浮現密密麻麻的絲線,將他的肉體緊緊纏縛住。
清衡眼神一閃,雙臂使力,便要掙脫那些絲線的束縛。
陸真臉上露出吃力的神色,祭臺周圍的七根柱子光芒大盛,絲線越加明亮,清衡使出掙脫的力量也越多。祭臺中兩股力量對峙,在祭臺外觀戰的段金明他們隔着空間都感覺到難以言說的壓力,連呼吸都困難。
周琪目中光華變換,白牙也用盡所有魂力,朝着祭臺上的清衡壓制。兩方的力量形成微妙的平衡局面,清衡無法動彈,陸真也無法再前進一步。
過了不久,周琪目中開始流下鮮血,那雙美妙動人的眼睛被血色沾滿,看起來凌厲可怖,白牙低吼一聲,擋在他面前,替他承擔來自清衡的反制。
清衡獰笑一聲,仰着頭深吸一口氣,更多的力量從他身上涌現:“今天把你們全部消滅在這裡,一勞永逸。”
陸真悶哼一聲,臉色暗淡下來,腳下退了半步,祭臺一陣晃動,束縛住清衡的絲線光芒黯淡了一點。
清衡露出得意的笑:“佈置了這麼久,也不過如此!”束縛住他的絲線斷裂幾根,周圍的七根柱子上有鮮血滲出,像是柱子也在流着血淚。
靳志誠緊緊地盯着陸真看,他的愛人,正在接受煎熬。
他愛笑的脣角死死地拉着,表情如同在承受痛苦的折磨……
他的阿源……
場中的形勢一目瞭然,不是清衡死,便是周琪這邊全部亡。勝利的槓桿已經在朝着清衡傾斜,現在周琪他們還缺一份力……
靳志誠抽出烏骨扇,變成一把長戟,衝出空間,躍入場中。
他的動作太快,宋微微幾人根本就來不及阻止。
靳志誠站到陸真的身邊,他長戟雙手平舉,朝着清衡刺去。
場中的平衡因爲他的加入被打破,形勢朝着周琪他們這邊逆轉。周琪目中光華大盛,血淚越流越多,順着他清俊白皙的臉落在地上,轉眼他的腳尖前多了兩個血窪。
陸真眼角餘光看到靳志誠的面容,七根柱子上光芒如熾,清衡重新被絲線裹住。
陸真嘆了口氣,終於可以走上前,雙手高高捧起,手中的盒子被打開一條縫,然而,力量不夠,盒子無法完全打開……
靳志誠將手中長戟投擲而出,之後上前緊緊抱住了陸真,將所有的力量傳入陸真的身體。
長戟逼到青衡的身前,被清衡強大而恐怖的力量溶解,化爲液體低落在地面上。
陸真嘴角微微勾起,手中盒子被徹底打開,一陣無法看見的波動形成,祭臺的四角有如出同源的力量與盒子相連,形成一個圈,將青衡包裹在其中。
圈形成的一瞬間,陸真回頭,吻在靳志誠的脣上,眼神無限繾綣。
一陣亮光閃過,陸真和靳志誠的身體碎成粉末,消失不見。
圈子中的清衡臉上露出驚恐表情,包圍住他的絲線斷了,他的身體奇異地扭曲了一下,忽然之間,季青陽年輕而緊緻的皮膚用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幹皺,如雲長髮變白、脫落,原本還是青春少女,就在短短几秒之間便是雞皮鶴髮,垂垂老矣。
這個景象宋微微和李芳谷都見過,當初濁離便是這樣的死法。
清衡的時間瞬間被千億倍加速,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地面上只剩下一灘衰老無比的怪物。
清衡吃力擡起頭,想要說話,喉嚨裡卻只能發出呼呼聲,他想從這具肉體逃脫,卻力不從心。
原來這就是周琪設下的圈套,誘騙他把本體全部收入季青陽的肉體,再用這個操縱時間的法器一舉殺死他。
他不服!他還要去征服三界……
他這才邁出第一步,在這裡就要失敗,他不服!他不甘心!
他伸出手,想爬出這個圓陣,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變成包着皮的枯骨,之後眼前的世界晃動起來,黑暗緩緩降臨,他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巨大的能量呈圓圈輻射出去,周琪欣慰一笑,雙目緩緩閉上,白牙嘶吼一聲,掙扎着接住他倒下的身體,兩人正面面對衝擊,光圈過後,如同被風化一般,白牙與周琪化爲白色粉末,散落在地面上。
祭臺周圍的柱子皸裂開來,被圓陣衝擊之後,柱子碎裂,柱子裡的幾人都被圓陣帶着飛了出去,散入不知名的角落。
段金明他們所處的空間也被圓圈衝擊得粉碎,宋微微擋在段金明他們的面前,力抗殘餘力量的撞擊。將子看到無數的碎石不停下落,大吼一聲:“快走,這裡要坍塌了!”
宋微微被迎面而來的力量衝的腳步虛浮,她掙扎着站起來:“跟我走,我們要快點出去,這裡很快就要封閉,要是被關在裡面就再也出不去了。”
段金明抱起李芳谷和虛弱的光凰鳥,跟在兩人的身後緊急朝外面撤離。
李芳谷虛弱朝身後看,阿誠呢?靳志誠和陸真呢?他們去哪裡了?周琪呢?白牙呢?難道他們就這樣死了,和清衡一起葬送在了圓陣裡?
凌端陽凝視上空,終於展眉一笑,成功了,清衡終於……徹底……完蛋了……
他也可以安心了。
周亮顫抖着嘴脣:“清衡死了?”
“是。”凌端陽轉身,站到他的身邊,雙手合起,又分開,一滴血紅液體懸浮在他兩手之間:“今日新舊交替,日月更迭。周亮將替吾鎮守三界通道,繼承界碑之身,防異族侵擾,保人間安寧。以人皇之名,立此契約。以陽祭----扶蘇,陰祀----幽切之血爲引……”
他最後一笑,雙手將血滴送入周亮額心,“封印!”
周亮放聲尖叫,額心那裡無比燙熱,像是被人落下烙印,身體裡有東西在被抽離,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只是失去的時候他覺得無比痛苦,無比失落,然而身體卻越來越輕鬆。
他能感覺到身上的傷口在飛速癒合,他的視線也在發生變化,似乎用眼睛就能感覺到時間的存在。
然而凌端陽卻在慢慢變老,面容雖然還年輕,頭髮卻是烏黑褪去,雪色替換。
“好了,士諫,現在還剩下最後一個步驟了。會有點痛,你忍着點......”凌端陽聲音沙啞,看着周亮的表情很溫柔。
“等一等,阿陽!”周亮叫住了他,他心中始終還有問題想問他,如果今天再不問就來不及了。
凌端陽凝視他的臉,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微笑着俯下身,溫柔親吻他的額頭:“士諫,你對我的好,我一直都知道。謝謝你,這句話,是真心的!”
周亮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衝出了眼眶,他閉上眼睛,轉過了臉:“再見,阿陽。”
凌端陽笑笑:“士諫,你該對我說的是‘永別’。”他雙手按在周亮的心臟部位,強烈的光亮起,周亮的身體化爲星辰碎末消失。
他直起身體,看到光點如火花熄滅,眼神也漸漸黯淡下去。
就這樣了吧,一切都結束了。他的任務,終於都完成了!
再也不用去撒謊騙人,也再也不用對着別人微笑了……
一個人,在這裡,迎接他最後的結局……
這裡是最初誕生的地方,也是最後結束的地方……
這樣的結果,真是太適合他了!
他緩緩閉上眼睛,跪倒在地上,生平最後一次,垂下頭祈禱……
宋微微幾人躲避頭頂的落石,狼狽朝着上方撤離。頭頂的穹頂坍塌,岩漿河傾倒下來,刺鼻的硫磺氣味將幾個人緊緊包圍。
岩漿鋪在地面上,迅速冷卻下來,變成一塊塊堅硬的石頭,然而石頭表面溫度無比燙熱,根本無法站立。
空間裡刺鼻的硫磺氣味越來越濃,幾個人漸漸呼吸都困難起來,現在只要順着岩漿冷卻的岩石向上攀爬就可以回到上一層空間,
然而以他們肉體凡胎,根本就是不可能。
李芳谷掙扎着滑下段金明的懷抱:“我召喚西風,讓它帶我們上去。”
他雙手顫抖結印,嘴脣抖的咒語都念不出來,渾身冰涼,似乎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他手印結起半天,卻毫無作用。
段金明從背後摟住他,溫熱的雙手覆到他的手背上,李芳谷焦急的情緒平復下來,終於順利把咒語念出。
憑空一道白光,西風從圓陣中躍出,落在幾人的腳邊。
風獸體型無比巨大,幾個人全部爬了上去,西風順着岩漿冷卻的岩石道路,在上面行走如飛,幾個起落,他們越過岩漿,開始朝上面前行。
忽然,地底的黑暗中竄出不知名的漆黑怪物,在西風身上狠狠一撞,西風怒號一聲,帶着背上的人砸在巖壁上。
宋微微幾人悶哼一聲,從西風背上滑下,摔落在地面上。
那黑色的怪物發出扭曲的聲音:“別想走,你們都要陪本座留在這裡!”
是清衡,他居然還沒死透,現在的他看起來像是地獄爬出的惡鬼,淒厲又令人作嘔。
李芳谷渾身無法動彈,眼睜睜看着青衡和西風斗成一團。
打鬥造成的波動,讓巖壁上的岩石碎成粉末漱漱而下,段金明緊緊護着李芳谷,自己捂着口鼻嗆咳着。
幾個人在地下仰望上空,眼看出口就在面前,卻無法走出去。地底的黑暗不斷朝上方蔓延,追逐着幾人的腳步朝他們席捲而來。
光凰鳥伸長脖頸鳴叫,奮力展翅,想上前幫西風的忙,卻只飛到半空便墜落下來。
段金明咬牙,要將李芳谷換到將子的背上,也上去幫忙。忽然一陣地動山搖,上方一側巖壁被清衡和西風打鬥的力量波及,整個巖壁從山體剝落,幾乎是整整半座山朝幾人急速墜下。
宋微微感覺一陣絕望,沒想到還是要葬身在這裡。
將子怒吼一聲:“都趴下!”他雙手擎天,接住萬噸落石,腳底踩在地面上,把整個地面踩的凹陷下去。
“走!快走!我支持不了多久!”將子的身體下沉半寸,段金明抱着李芳谷,和宋微微一起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走啊!”將子怒吼,雙目深紅,獠牙伸出,奮力將巨石又朝上方擡起半寸。
段金明咬牙,和宋微微一起帶着李芳谷從縫隙跑出去,李芳谷睜圓眼睛:“叔,你快出來!”
將子奮目凝視,看着自己一手帶大的少年被帶到了安全地帶,嘴角露出笑容,手上一鬆,巨石落下,將他的身體掩埋在其中。
李芳谷眼神呆滯:“不!叔!叔!你快出來!”
迴音在整個遺蹟裡迴盪,沒有人回答他。
李芳谷覺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停止了,眼前的景象凝固成了圖片,耳中失去聲音,一切好像都靜止了。
段金明看着他驟然停止的表情,心裡一顫,伸手去拭他的鼻下,一片冰涼,沒有任何氣息。他劇烈搖晃李芳谷:“李芳谷,你醒醒!”
李芳谷眼前的畫面重新動了一起來,一陣天旋地轉,他倒了下去。他的心臟,不對,爲什麼跳不起來?將子叔呢?將子叔一定出來了對不對?
他像是躲在幕布後,看着另外一個世界,段金明焦急的神色傳入眼簾,他卻做不出絲毫迴應。
“小段,彆着急。小谷的心臟畢竟是剛換進去的,他還沒有適應。”宋微微一邊安撫他,一邊觀看上方的戰鬥。
上方,西風還在和清衡激烈纏鬥,眼看西風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上方落石簌簌而下,再不想辦法,幾個眼眼看要被活埋在這裡。
段金明心有餘悸地抱緊李芳谷,然後將他背在背上,手中火焰不停發出,替西風掩護。
宋微微回頭看了一眼將子的埋身之處,搖了搖牙,做出決定。她彎腰將光凰鳥抱起來,溫柔撫摸它的脊背,在它耳邊細語:“一一,聽媽媽說。媽媽把力量都給你,你把你兩個爸爸帶出去,好不好?”
她眼神溫柔,留戀地親吻光凰鳥的眼睛,渾身光芒傳遞到它的身上。
光凰鳥伸長脖頸,發出清越鳴叫,身形劇烈膨大。
宋微微放開它,朝段金明大喊:“上去!”
段金明揹着李芳谷躍上鳥背,伸手拽過宋微微的手:“你也上來。”
宋微微一愣,就着他手臂的力量也躍了上去。
光凰鳥振翅,搖搖晃晃地朝上空飛去。
宋微微看着身前的段金明和李芳谷,段金明把李芳谷換到胸前緊緊抱住,眼睛緊張地凝視西風和清衡的戰況,深怕光凰鳥被波及到。
清衡眼看光凰鳥就要衝出遺蹟,怒吼一聲:“想走!沒那麼容易!”他一擊將西風打飛,砸得巖壁凹陷下深坑,然後他整個身體朝着光凰鳥攀附而來。
段金明的焰刃打在他的身體上,在他身體留下灼傷痕跡,清衡無視傷痕,速度不減朝着光凰鳥撲來。
宋微微伸開手臂擁抱段金明和李芳谷兩人:“你們兩人要好好的。”
她在光凰背上站起來,渾身祭出光芒,飛身撲下,緊緊抱住清衡:“不許你去妨礙他們!這裡纔是最適合你的地方!”
清衡的身體被阻攔,他奮力想推開宋微微,卻被她緊緊束縛住,朝着深淵墜去。
段金明阻攔不及,和李芳谷眼睜睜看着她的身影落入在無底的黑暗。
下方黑暗在歡欣鼓舞,伸出長長的觸手將青衡拉扯下去。西風爬起身,朝着宋微微躍去,想將她帶出來,卻被一道看不見的壁障阻攔,彈飛出去。
宋微微用清衡的身體做緩衝,在即將落地之時,一個輕巧的後翻落地,後退幾步卸去了墜落之力。她站起身,仰頭凝視即將觸到邊緣的光凰,美目彎起露出微笑。
“飛啊!一一,飛上去!飛啊!”
光凰鳥越來越接近崖邊。
她欣慰一笑,低頭拉出腰間纏繞的流星錘,看着掙脫黑暗糾纏朝她襲來的清衡,狠辣一笑:“咱們糾纏了這麼久,也該有個了斷了。”
黑暗慢慢朝上方蔓延,西風感覺到牴觸的力量,只能朝上方飛躍。
光凰鳥載着段金明和李芳谷飛上崖邊,邊上立刻有人過來接應他們。
段金明抱着渾身冰涼的李芳谷落地,光凰鳥繞着遺蹟的上方盤旋飛舞,西風躍出遺蹟,片刻之後,整個遺蹟開始收縮,刷的一聲之後,巨大的能量從遺蹟中發散,將崖邊等待着的人全部擊飛。上方的雪面出現一道裂縫,緊接着,巨大的雪體朝山坡下方滑動,一路厚重的雪跟着崩塌、陷落,雪崩了!
段金明緊緊抱着李芳谷,被雪整個掩埋,隨着雪流沙朝着下方衝去。
西風在雪地裡狂奔,追上被掩埋的段金明,用牙咬着段金明的領子,把兩人身體甩到背上,帶着兩人衝到安全的地方。
段金明抱着李芳谷在地上站穩,看向遺蹟的地方。只看到一片雪原莽莽,哪裡還有遺蹟的影子?
宋微微呢?她出來了嗎?
段金明把李芳谷放到西風的背上,雙手放到嘴邊大聲呼喊:“宋微微!宋微微!你出來沒有?”
光凰鳥在他們的上空盤旋,聲音悽切。
回聲響遍了山谷,可惜,宋微微一句也沒有回答過。
李芳谷眼睛虛弱轉向無邊雪原,他身上冰冷,渾身都冷的毫無知覺,連心也凍成了冰。
靳志誠?將子?宋微微?他們怎麼都不在身邊?
這只是一場夢吧,也許夢醒了,他們都會圍在他的身邊叫着他的名字:“李芳谷,你怎麼這個時候睡着了?我們一直在等你醒過來。”
世界越來越黑暗,他閉上眼睛,睡一覺就好了,等醒過來,就可以重新再看到他們……
凌端陽閉着眼睛,遺蹟即將關閉,只有到下一次日月更迭之際纔會再次打開。那個時候的人間會是什麼模樣?
還會再有幽切,周亮,周玉,還有扶蘇嗎?
還有微微的轉世,會擺脫厄運的眷顧,過上平安幸福的生活嗎?
不過不管怎麼樣,也都與他無關了,轉眼,他就會永遠地沉睡過去,再也不會醒來。
只是,在臨死前,他還想懺悔以前的罪孽,想一想曾經被他傷害過的那些人,或者與這些有關的,或者無辜的。
葉蘇娜……濁離……
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放任自己升起內疚的情緒。他們都是無辜的受害者,卻被他無情地推落深淵……
即使懺悔了,又怎麼樣呢?即使時間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那麼做。
他笑了一聲,站起身來,收起自己的僞善。
好安靜啊,安靜到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
身體非常沉重,連邁一步都困難,沒想到被時間撫觸是這樣的感覺呢。
雖然沉重,卻異常真實的感覺……
早就預想過了,一個人,安靜地在這裡逝去,走過最後的時間。
這樣的安靜……其實很寂寞啊……
他走到祭臺邊上,想躺上去,身後忽然傳來蹣跚的腳步聲。
他驚訝地回頭,看到宋微微渾身是血地走來。
宋微微看着他雪白的頭髮,眼神驚訝,然後笑了起來:“真是的,還以爲順着路會走到地心去,沒想到竟然來到了你身邊。笨師傅,你看,這次是命運把我送到你身邊的,你總不該再把我推開了吧。”
凌端陽的臉上第一次撤去笑容,露出滿滿的驚訝。他看着宋微微一步一步走來,以爲自己還在夢中。
宋微微走到他身邊,看着他的眼神無限迷戀:“凌端陽,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的表情呢。”她伸手撫摸他的白髮,“你看,還是我瞭解你吧。我就知道你最怕寂寞了,明明不希望一個人呆着,想有人陪你,卻還要把我推開,你雖然活了這麼久,在我眼裡,你真是幼稚極了。”
凌端陽緊緊盯着她,然後笑了,他一隻手捂着臉,不讓她看到表情:“真是的,微微,我做了那麼多,原來都是做了白工嗎?你還真是……任性。”
宋微微笑了,展開雙臂抱住了他,額頭靠在他的肩窩,聲音細軟:“凌端陽,你知道嗎?我早就想這樣抱着你了。現在,你還有藉口拒絕我嗎?”
凌端陽回抱着她,聲音溫柔:“不會了,已經沒有必要了。謝謝你,微微。”
宋微微笑了起來,她依偎在他的懷裡,無比滿足。
“凌端陽,你的懷抱,我很熟悉,雖然沒有記憶,我卻記得這感覺。你說,你到底取走了我多少次記憶?玩弄我記憶的感覺,很有意思嗎?”她笑着盤問。
凌端陽撫摸着她的頭髮:“你的記憶是我的珍寶,每一次我覺得寂寞的時候,我都會拿出來,細細回想。早知道是這個結局,就不做那些無用功了,還惹得你流了那麼多眼淚。”
“是啊,你以前一直都說我是笨蛋,我看你纔是最笨的。”宋微微聲音漸漸微弱。
凌端陽抱着她,呼吸她身上的氣味:“那些是騙你的,你不笨。一點也不笨,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孩,沒有人比得上你。”
周圍漸漸被黑暗籠罩,宋微微擡起頭,凝視上方,忽然笑出聲音來:“凌端陽,你看,星星落下來了。”
凌端陽跟着她擡頭看去,無數的光點灑落,如星河覆下,將兩人包圍。
宋微微看着覆滿身體的星光,笑的像個單純的孩子。然後她閉上眼睛,身體滑了下去,慢慢沒了氣息。
凌端陽抱着她,把她放到祭臺上,將她的面容整理整齊,最後一次細細地看她,然後自己也躺下,將她摟在懷中,在她額頭上印了個吻。
“星星落下來了,一起睡吧,這次,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黑暗終於徹底沉了下來,如母親的懷抱,將兩人包圍。
在其中,有人終於得到了永恆與安詳……
周亮從莽莽雪原中起身,赤身裸/體地走在雪地上。
他看不見方向,似乎也感受不到寒冷,只能茫然地漫無目的地走着。
身後傳來踩雪的聲音,遠方出現一個高瘦的身影,靳書嚴從他背後走近他,臉色蒼白,嘴角還帶着血跡。
周亮癡癡地看着他:“沒想到第一個找到我的人是你。”
靳書嚴脫下身上的衣服,走過來把他光/裸的身體包裹住:“當然。”
周亮依偎到他的懷抱中:“你會帶我回家嗎?”
靳書嚴猶豫了一下,還是緊緊地抱住了他:“好,我帶你回家。回到我們幾人的家……”
周亮終於笑了出來:“好,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