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真的那麼重要?
陳偉也激動了,說:“你說什麼?你剛纔不是說是你偷的嗎?是他叫你偷的!”
這時,陳偉的老爸站了起來,他比陳偉有經驗多了,我相信他有的是辦法來對付我,他慢慢走過來,扶起地上的二毛子,冷冷看着我,卻用很平靜的語氣說:“蕭凌同學,你這就不對了,你這是恐嚇同學啊,你這麼做,不但是違紀,也是違法,這裡是學校,現在是法治社會,你們這些小孩不懂事,容易走上彎路,我們做老師家長的也是在糾正你們。”
我說:“哦,是麼,糾正我什麼?咱們要不要說說陳偉是怎麼進的重點班?”我說了這句話之後,望了一眼陳偉爸,又望了一眼齊老師,他們倆都怔了一下,臉色不太好看,但是沒有發作,陳偉倒是早就有點激動了,陳偉爸把陳偉護在身後,說:“蕭凌同學,你應該很清楚,進重點班都是靠成績……”
我說:“成績?那教務處敢不敢出示一下陳偉進重點班那年的試卷呢?”
我知道,雖然可以走後門,可以打壓我,但試卷按照市裡的規定,是改完就歸檔的,也就是說,不管成績單和電腦記錄裡的成績再怎麼改,試卷的卷面成績是沒有人能更改的,這是一大漏洞,我們學校畢竟還是公私合營,還不至於是完全的私立學校,所以有些方面市教育局還能管,就算他們沆瀣一氣,這種小事也絕對不會去做手腳,他們沒那個閒工夫。
“檔案裡的試卷,也是你說出示就能出示的嗎?!”齊老師立刻跳起來,大聲說。
我說:“哦……據我所知……不對,應該是很多人都知道,陳偉的成績一向來是怎樣的,那次卻忽然進了重點班,按照這樣的想法,我也可以推定陳偉進重點班有貓膩咯。”
“你胡說!”陳偉大喊。
陳偉爸說:“蕭凌同學,你還未成年,怎麼可以這麼惡毒,說話要有證據,沒證據你怎麼可以亂說……”
我說:“是啊,沒證據你怎麼可以亂說?你們不是說我偷了什麼東西麼,你們有證據麼?你們哪隻眼睛看見了,東西又在哪裡?嗯?”
“二毛子就是人證!”陳偉說,“他知道……”
我說:“二毛子剛纔不是說不知道麼,而且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怎麼一口咬定是二毛子受我的指示乾的?你是怎麼了解的?”
我反脣相譏,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都是辯論的氣氛。我還從來沒和別人辯論那麼多過,記得初二的時候重點班搞過辯論賽,我還莫名其妙的做過最佳辯手,當然了,那時候辯論的無非就是些“該爲社會主義建設而學習還是該爲自身發展而學習”的問題。
但我沒想到,被逼急了我說話還是挺利索的。
而就在這時,劉老師忽然大吼了一聲,我從來沒見過他那麼憤怒的大吼:“夠了,都別說了!蕭凌!”他站起來,來到我面前,說,“蕭凌,我怎麼相信你,一直都在狡辯。是你告訴我陳偉可能偷了我東西,你還說了一大堆所謂的證據,言之鑿鑿,現在又來跟大家狡辯,我實在沒辦法相信你。”
我心裡一陣陣的酸楚,但還是昂着頭,說:“劉老師,我不要你的相信,我做了什麼自己清楚,我沒有做過任何錯的事情,更沒有害你!”
“他承認了!”陳偉立刻“咬住”我不放,說,“你們聽,他承認了!”
我說:“放屁,沒有證據的事情,我絕對不會承認,你們有本事就拿出證據來證明我偷了東西。還有,劉老師,你爲什麼不去弄清楚陳偉爲什麼進的重點班,爲什麼不弄清楚我的成績明明可以進四班五班甚至更高,卻一直被扔在十二班,呵呵,我違紀?違紀的有的是!”
說這些話的時候,辦公室門口的老師學生漸漸多了起來,已經下課了,大家都來湊熱鬧。我趁着這個機會繼續說:“陳偉,難道沒有違紀,大概一年以前他和刁金貴那一夥把我圍在後山一頓狂揍是不是違紀?他和校外的混混來往是不是違紀?!在你們眼裡,有錢就是大爺,沒錢就是違紀,是不是?!”
門口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學生們立刻鼓掌叫好聲響成一片,連原本虛掩的門都被衝開了,齊老師趕緊站起來去關門趕人。我在辦公室“演說”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大家看來都很新鮮,因爲我們學校沒有人敢這麼做,後進生們習慣了懶得說,而好生們則害怕不敢說。也只有我這種奇葩纔會跟他們理論了吧。
“你有沒有這樣做,小偉?這些都是真的?”陳偉爸很淡定,我知道他肯定很淡定,他要把我從學校弄走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只不過我不怕。
陳偉一副咬緊牙關的共產黨員像,說:“沒有,我沒有!”
陳偉爸冷笑着看着我。
場面僵持不下,他們其實根本找不到證據,二毛子“當場翻供”,被我嚇傻了,一直縮在牆角邊,再怎麼問話都不回答,齊老師束手無策,陳偉爸也就是淡淡的看着我,一副“我捏死你不費本錢”的樣子,但卻好像也想不出什麼實質性能整死我的辦法來。
最後,劉老師說:“算了,這件事過去那麼久了,我不在意,反正現在打我的人已經被開除了,我也算有了個公道。”
我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氣。
但這時,劉老師卻又說:“但是,有件事我必須弄清楚,蕭凌,我必須弄清楚你的同學們是怎麼看你的!我必須弄清楚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我心想:老師你這又是何苦得,這對你來說很重要麼?我就是一個被迫害之後慢慢變壞的後進生而已,我知道在大家眼裡我已經沒救了,我也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人,你又何必攙和這些?想到這裡,我臉上浮起了苦笑,劉老師卻說:“你放心,我只是想弄清楚你的爲人,我不會對你做任何處分,我也沒權利,你說的對,沒有證據,光憑你們的一面之詞,冤枉誰都不合適。”
說完,他坐回到辦公桌後,說:“我會安排人去認識你的同學那裡做調查,你們先回去吧。”
這件事,看起來是不了了之了,說實話,走出辦公室之後,我的心稍稍放了下來,我沒有回教室,因爲我看見跌跌撞撞的二毛子正往外走,我悄悄跟在他身後,一直跟出了校門,在林蔭道盡頭的網吧附近,正當他要往網吧裡走的時候,我上前攔住他,一把扯住他的衣領。
他連跑的力氣都沒有,就是一臉的驚恐。
我說:“我怎麼跟你說的,你背叛我,是麼?!”
二毛子結結巴巴說了半天沒說一句完整的話。我繼續說:“你這是找死啊,看來何欽看你看得不太嚴,你回到學校就得瑟,居然敢去陳偉他們那裡說我?我不想在學校裡混了麼?我沒告訴過你麼,我做的不是壞事!再說了,就算是壞事怎麼了?讓你好好辦事,你卻出賣我?!”
我憤怒極了,甚至已經失去了本性,當時我真恨不得把二毛子的頭擰下來。
二毛子哭了,我很少見男生哭,二毛子卻真的哭了,而且是哆哆嗦嗦的哭,就像小時候我們要挨父母打之前那樣,二毛子說:“我,我不能退學啊,他們說,不,不說實話,查出來就退學……我我成績再差都沒事,我不能退學,退學我家裡人會殺了我的……我……”
我顫了一下……
我想起了那時候的蕭媽,爲了我不退學,她甚至可以下跪。
真的那麼重要麼?讀書對於有些人來說,真的那麼重要麼?二毛子明明可以一口咬定自己沒做,但“退學”兩個字徹底打敗了他。
我閉了閉眼,慢慢鬆開了二毛子的衣領,接着拍了拍他弄皺的衣服,轉過身,說:“滾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