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忽然有什麼東西橫穿馬路,李虎趕緊踩剎車,嘎地停在路邊,兩個人都嚇得倒抽冷氣。
李虎驚出一身的冷汗,嘴巴感覺更渴了。他遵紀守法,之前一次酒駕被罰之後,就再也沒有類似的事。今晚送沈小魚回家,是他人生中第二次酒駕。也是因爲鄉村夜晚道路空曠,纔敢這樣做。
沒想到,差點壓到小動物。他緊張的伸手去摸礦泉水,不小心摸到一隻柔軟的、冰涼的手,是沈小魚的手。
李虎尷尬了一下,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又是密閉的車廂,萬一擦出點什麼火花怎麼辦?
他酒勁完全過去了,挪開手,打算繼續前進。可是不等他的手放在換擋桿上,就被沈小魚抓住了。
黑暗之中,李虎能聽到沈小魚急促而緊張的呼吸聲。
她說:“我對不住你。”
“你已經說過咧,元雅也差點打了你,你和我們,扯平了。”李虎沙啞着嗓子說。
“不,我就覺得對不住你咧。”沈小魚道,聲音低低的,柔柔的。
她把李虎的手抓的越發的緊,並且往自己身上拉。那冰涼的皮膚溫度,讓李虎忍不住心疼起她來。
這女孩不容易,雖然她幫着雷君做內線,坑過李虎,但是畢竟是爲了自己的哥哥。這年頭女孩子都嬌生慣養,肯爲家人付出的,不多了。
李虎一直重視親情,他認爲,一個人如果對家人有愛,再壞也不會壞到哪裡去。
手這麼冷,心呢?李虎沒有動,就讓自己皮膚的溫度,給她帶去一點溫暖吧。
“你…… ”沈小魚咬着嘴脣,“你…… 你要了我吧!”
這最後幾個字,卻說的比蚊子哼哼都低了。聲音雖低,但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巨石,砸在李虎心頭,讓他心驚肉跳。
在他看來,沈小魚是一個歡樂陽光的女孩,有點大大咧咧,典型的農村小姑娘。因爲上大學,還沾了點城裡的洋氣。但是,她的私生活卻非常保守,從不跟男同事親近。用農村人話說,她很正派。
可就是這樣一個正派、保守的小姑娘,居然在這時間,這地點,跟李虎說了這樣的話。不需要做別的,單單這幾個字,就讓李虎心裡毛毛的。
他怕自己在這裡,把持不住,害人害己。
“天不早了,我還是趕緊送你回去。”李虎道。
發動了車子,車內暖和一些了,但是沈小魚卻很失落。她說:“我只有這個,只有用這個才能補償你。”
“我不需要你的補償咧,你以後好好做人。姑娘家,要愛惜自己的貞潔,以後才能嫁個好男人。”李虎不動聲色地說。
“嫁人?”沈小魚忽然露出很古怪的表情,然後苦笑了下。
雖然覺得今天沈小魚古古怪怪的,李虎還是沒想太多。車子很快駛入沈家莊,李虎問明她家的地址,便打算直接開到她家門前。
“不,別過去了,就在這裡好了,我能行。”巷子口,沈小魚卻忽然堅持拒絕了。
李虎也不勉強,幫她搬下電車,看她走入黑夜。回到車上,李虎正打算喝口水鬆口氣,眼睛卻瞥到副駕駛座位上的一部手機。
“這個沈小魚,做事怎麼這麼馬虎,手機落車上了都不知道。”李虎拿起手機,趁沈小魚還沒走遠,追去送給她。
追隨沈小魚的腳步,來到巷子裡的一戶人家門前,
李虎看到門口的燈開着,一個二十幾歲的男青年,正堵在門口,氣勢洶洶地看着沈小魚。
“死丫頭,賤貨!”男青年罵道,“死哪去野了?找哪個野男人了?”
“柱子,讓她進來,別在門口罵,還嫌不夠丟人麼?”院子裡傳來一個老男人的聲音,“這死丫頭不爭氣,你在屋裡隨便打,別在外頭鬧知道不?丟死先人咧。”
他們說話時,沈小魚一直倔強的昂着頭,但並不去看那個男青年。似乎,在她眼裡,他就是一坨屎。
“哼,你給我滾進來!”男青年怒,去拉沈小魚的手。沈小魚胳膊一別,躲開他。
“別碰我!”沈小魚歇斯底里地叫着,遠近的狗都開始狂吠。
李虎愣住了,這是咋回事?難道這不是她的家?想到這裡,李虎大步走上前,並衝沈小魚道:“小魚,你的手機。”
沈小魚很吃驚的回頭,看到李虎,眼神閃過一抹窘迫和受傷。她轉過臉不去看李虎,而那個男青年則幾步誇出來,橫在李虎和沈小魚之間,目光不善的上下打量着他。
“你特麼是誰?”男青年出口成髒。
李虎皺眉:“你嘴巴放乾淨點。”
“勞資特麼就這麼說話,你能怎麼滴?”男青年很橫,留着那種洗剪吹的髮型,穿着細腳褲,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皮夾克,還覺得自己挺帥的,“你跟我妹啥關係?”
李虎這才知道,原來這裡的確是沈小魚的家,而眼前這人,正是之前借高利貸,逼得沈小魚給雷君做臥底的哥哥。
知道他的身份後,李虎更加看不起他。
“我跟她啥關係,關你什麼事?”李虎虎脾氣上來了,瞪着那個瘦筋筋的男青年,口氣不悅地說。
“李總,你快走吧。”沈小魚忽然轉過頭,從他手裡接過手機,並近乎哀求地說。
“什麼什麼?李總?”沈小魚的哥哥咧嘴冷笑,“感情你大晚上跑出去,就是跟他浪去了?”這話說的,十分難聽,何況沈小魚還是沒出嫁的大姑娘。
“沈大柱,你混蛋!”沈小魚尖叫。
沈大柱揚起巴掌就要打她,這一次,李虎是再也忍不住了,他衝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打妹妹算什麼事?”李虎怒道。
“你少特麼在這裡裝好人,我們家的事兒你懂個屁!她是我妹,更是我媳婦懂不懂?本來老子要等到她二十歲才辦她,現在,老子改主意了,今晚就辦。免得特麼被豬給拱了…… ”
沈大柱話沒說完,李虎一拳頭揍到他臉上,直接把他幹翻。
“你特麼還是哥哥嗎?你變態啊,自己的親妹妹都…… ”李虎氣的血上頭,生平第一次見到這種奇葩的人。
“哎喲,爸,這狗東西打我!”沈大柱被打得直接掉了一顆牙,看到血,他居然嚎哭起來。
一個老男人端着鐵鍬,大叫着從院子裡衝出來:“誰欺負我兒!”
“夠了,你們不嫌丟人嗎?”沈小魚大叫,“我們走!”
她拉着李虎往村外走,李虎不甘心,上前又跺了沈大柱兩腳才離開。
老頭在後邊直罵,卻不敢追。李虎身上的氣勢,哪是他這個小老頭扛得住的?就算是罵,他也只敢等李虎走遠了纔開口。
車子裡,沈小魚一直哭個不停。李虎也不敢開口問,這到底是怎樣的家庭。他只是
很同情沈小魚,怎麼會有這樣的爸爸和哥哥。
哭了十多分鐘,沈小魚才逐漸平復,自嘲的笑了笑:“你覺得很奇葩吧?”
“額。”李虎不知該怎麼回答。
“其實,我不是他們家的親生女兒。”沈小魚道。
李虎想,這就好解釋了。可就算是抱養的,也不能對妹妹下手啊。這家人,還是很垃圾。
李虎靜靜的聆聽着沈小魚講述自己的身世,這才發現,這個看起來活潑陽光的女孩,原來一直生活在陰影裡。
“我兩三歲就被他們抱養來了,其實我一直懷疑,我是被拐來的。”沈小魚說,“因爲我對我原來的家庭,還有一丁點模糊的記憶。不過,小時候爸媽對我還挺好,尤其是媽媽,非常疼我。她前年去世了,去世前告訴我這些。”
“媽媽在的時候,爸爸和哥哥對我還算正常,她去世之後,哥哥就開始打我的主意。”沈小魚道,“我好久都不敢住在家裡,我拼命的學習,比同齡人早兩年上學,考大學到外地,就是想逃離。”
“那你之前,爲什麼還要替你哥哥還債?”李虎問。
“呵呵,爸爸逼我的。”沈小魚道,“說他們養了我,我欠他們的。”
“真不是東西!”李虎一拳頭打到方向盤上。
“所以我很看重金錢,我需要錢自立門戶。”沈小魚說着說着,淚水就不由自主落下了。
“我看這個家你還是別回了。”李虎道,他怕沈小魚回去,一個女孩子勢單力孤的,跑不了要挨欺負。
“不回家,我能去哪呢?天大地大的,我找不出安身的地方。”沈小魚苦笑。
“這樣吧,你先去我家,或者乾脆到我果園去幹活吧,果園有宿舍。”李虎道。
沈小魚很吃驚地看着他:“你不怕我再一次出賣你?”
“哈,我還有啥好賣的?渾身上下就這點肉,論斤稱也賣不到多少錢。”李虎坦然一笑,“就這麼說定了,你給玲姐打下手,平時幫大家做個飯啥的。”
其實李虎還是缺一個會計,本有心要沈小魚回去繼續當會計,可心知元雅那一關他是過不去的。怕麻煩,李虎就打消了那個念頭。
沈小魚眼圈紅紅的,看着李虎,滿心的感動。她想,自己這輩子是沒什麼能報答這個男人了。
她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拉開外套的拉鍊,露出裡邊的羊毛衫,襯得她身材玲瓏剔透。
“你要我吧。”她道,“與其讓那畜生禍害,我不如給個真正的男人。”
李虎眉頭一皺,給她把衣服披好:“你把我想成個啥咧?這樣的話,我跟他們有什麼區別?走吧,我帶你回家。”
李虎開車載了沈小魚回家,直接敲開家門,把父母叫起來。他讓沈小魚先在車裡等着,自己則把她可憐的身世跟父母說了一下。
李根柱、劉翠芬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心地善良,爲人純樸,一聽李虎這麼說,馬上就心疼起那個姑娘來。
“爸,媽,這幾天就先讓她在這裡住着吧。”李虎道,“回頭我忙完了,就安排她去果園幹活。”
“兒子,你跟爸媽客氣啥咧?”李根柱吧嗒吧嗒抽着煙帶,“這姑娘身世可憐,就在咱家住着吧,多雙筷子而已。”
“是呀。”劉翠芬也猛點頭,她心裡道,要是姑娘長得俊,說不定還能當兒媳婦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