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濤完全愣住了：“局長，您……啥意思？”
平時他可自認爲是單位的八面玲瓏小能手，見着哪個都笑嘻嘻，跟哪個都能說上話。
就算是秦汝林局長，也曾經喝過他親手泡的茶，據說反應還不錯。
可是今天，局長一上來就給他黑臉子，這是咋回事？
其實秦汝林已經把緣故告訴他，只不過鄭濤完全懵了，根本沒聽到那句話。
“我們是做什麼的？教育局，那是管理全縣教育系統的職能部門。你身爲工作人員，對待來訪的羣衆不但不和藹，反而還吆五喝六，去給我寫檢查！”秦汝林見鄭濤這麼不上道，鼻子差點氣歪了。
李虎是誰啊，那是敢打敢拼，敢闖敢幹的小年輕，他的事蹟，秦汝林多多少少有所耳聞。
鄭濤雖然跟李虎私底下屬於‘連襟’，但是彼此並無私交。他這個級別、職務，也沒辦法聽到更上層的某些傳聞。因此不知道，也是合乎常理。
鄭濤傻眼了，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吃了一記悶虧。他趕忙點頭，吞下黃連也得誇這個甜。
強忍着想哭的衝動，鄭濤點頭哈腰，跟領導作別，走出老遠又折回來。
“妹夫，真沒想到啊！”他握着李虎的手，使勁感慨了一下，“我錯了，你可得原諒我。”
“妹夫？”秦汝林愣住。
“呵呵，還沒有。”李虎趕緊澄清。
鄭濤卻一本正經道：“秦局長，您不知道呢，他是我三妹夫。”
“哦。”秦汝林恍然大悟。
鄭濤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開，一邊走心裡一邊納悶：“這傢伙後臺不是倒了麼？怎麼還這麼牛氣？”
他還不曾知道，趙青山已經官復原職，更不知道趙青山並不是李虎的所謂後臺。他倆之間，更接近於摯友的關係。
打發了鄭濤，李虎趕緊跟秦局長解釋他倆的關係。秦局長笑呵呵地說：“那都沒啥，這個傢伙我知道些，就喜歡跟人套近乎。好了，來進我辦公室。”
倆人進了辦公室，關上門，秦汝林給李虎倒茶，十分的客氣。坐定之後，他道：“小李同志，你有什麼事，直接一個電話給我就好啦。”
李虎其實也非常意外，因爲本來他和秦汝林之間並無深交。這一次，他也是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宦海沉浮。
趙青山失意的時候，所有人都遠離他，趙青山得意的時候，所有人都供着他。人生世事，難道淨是這樣？
李虎現在也變得成熟許多，就算很多事看不慣，他也不會隨意去抨擊、批評。
他笑着和秦汝林把李隊長女兒讀書的事說了一下，最後道：“我們老百姓的孩子讀書，真的很不容易。人家父親攢了十幾年的辛苦錢買了房子，還是學區，結果女兒連學校門都進不去。”
“嗯嗯，你這個問題非常嚴重，一定要徹查。”秦汝林立刻嚴肅、點頭，“你放心，我會給老百姓一個滿意的交代。”
“我一看秦局長就是個體恤咱們莊戶人的好官咧。”李虎憨憨一笑，把所有的心思都掩在笑容下，“來的時候，我特地抓了幾隻土雞，您一定要收下。”
秦汝林眼珠子一下子亮起來。
李虎的土雞在縣城可是出了名的，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沒想到今天李虎居然主動拎了幾隻來，他心裡樂開了花。
他假意掏錢，李虎怎麼會收他的錢呢？現在李虎只巴望着小孩子能如願入學，好好讀書。
事情辦妥，李虎起身告辭，秦汝林一直把他送到大門口。拿了李虎給的土雞，連氣兒都沒喘一下，巴巴地跑回家去了。
下午還沒回家的時候，李虎就接到李隊長電話。
電話裡，李隊長喜滋滋地：“李老闆，我姑娘上學的事有着落了。剛纔我接到學校電話，讓咱們去報到咧。”
“是麼，那感情好啊，讓孩子好好讀書。”李虎道。
“李老闆，謝謝你啊。”李隊長對李虎心裡充滿感激。
“哈，咱以後好好合作就是了。”李虎愣了一下，說道。
他沒有跟李隊長說起自己要幫忙這件事，可李隊長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豈會猜不到？他知道自己所認識的人當中，最有能耐，也最有可能管這種沒利益的閒事的，就只有李虎了。
掛了電話，兩個人都心情複雜。李隊長心裡除了感激，就是誓願：“以後跟他好好幹，準保沒錯。”
李虎則是想到小孩子們讀書難的問題，忍不住唉聲嘆氣。他以前讀書，就要走很久，很小的時候就得住校，很辛苦。
想起自己村裡的娃娃們，現在雖然有了好的幼兒園，可還沒有好的小學、中學乃至高中。
“慢慢來吧，以後一件件都給它辦咯。”李虎拍了一下方向盤，心裡暗道。
回村的路上，李虎又接到一個電話，沒有來電顯示。他還以爲是詐騙電話，接通了才知道，原來是胡坤。
“小子，我們老總惦記你的推拿手法呢。”胡坤道，“你啥時候有空來一下……”
“我現在忙着咧。”李虎對胡坤可是一點都不客氣，“其實你們老總身體好得差不多了，靜心調養就可以。”
“你小子敢拒絕我？”可以想象胡坤在那邊眥眉瞪眼的樣子。
李虎道：“我不是拒絕你，是在說大實話。你要不肯接受，那就當我是在拒絕你。好了我開車，掛了。”
胡坤用腳趾頭都沒想到，李虎居然真的掛了自己電話。他聽着電話裡嘟嘟的聲音，氣得好幾分鐘沒緩過來。
他盯着手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坤子，我不是叫你不要跟人家那樣說話麼？”寬大的辦公桌前傳來一道沉穩、和藹的聲音。
胡坤這才嚥下這口氣：“老總，這小子太囂張了……”
“呵呵！”老總從滿桌的文件堆中擡起頭來，摘下老花鏡，笑眯眯的說，“我就是喜歡這小子的囂張勁兒，連我女兒那樣的個性，在他跟前都那麼聽話。”
糙哥的聽話，程度和普通人不同。在他看來，女兒能不吵不鬧不打，和另一個人相處，這就算是聽話了。
“這倒是。”提及這點，胡坤沒了脾氣。
“而且這一次偵辦的那件大案，這小子給提供了很關鍵的線索。否則，我們差點冤枉了一個好官，放過了一羣蒼蠅。”老總嘆口氣，“好了，我們出去散步。”
“散步？”胡坤眼一瞪，馬上興奮的安排警衛。
“不用這麼勞師動衆，就我們倆，在花園裡走走。”老總拿起外套，健步如飛。
看着老總比以前明顯健康許多的身影，胡坤內心對李虎，也產生了一點感激之情。
“那小子大概還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吧。”胡坤心裡暗道。
……
暮色降臨，桃山村掩映在晚霞最後的餘暉中，家家戶戶升起炊煙。儘管生活條件好了，這裡的老百姓還是喜歡用柴竈，燒飯香。
李家小院裡，王冉正陪劉翠芬摘菜。劉翠芬一邊跟未來兒媳聊李虎小時候的事，一邊仔細把菜蟲挑出來。
“咱家的菜好，蟲子也都喜歡，這些傢伙可不傻。”劉翠芬呵呵笑着，感覺此刻特別幸福。
王冉體貼、善良，又那麼喜歡自己的兒子，一旦嫁進來，添丁進口的，日子多舒坦吶。
只可惜，那個死腦筋的兒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直都不開口跟人家求婚。這都六月份了，定親都好幾個月了。
劉翠芬忍不住有點急，她也看出來親家急，王冉急。可他們再急又有什麼用？李虎始終對這件事避而不談。
“媽！”王冉早就偷偷改口，劉翠芬對此很受用，“虎子以前談過對象麼？”
“他？那個榆木疙瘩，談個屁哦。”劉翠芬撇嘴，“我那兒子，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跟你是正兒八經第一個。不過啊，十里八鄉的，喜歡他的倒是不少。”
對此，劉翠芬又顯得非常自豪。
她正想舉例，例子就自己來了。韓小妍滿頭大汗衝進來，看到王冉眼神中閃過一抹敵意。不過今天她不是來爭風吃醋的，而是來找李虎說正事。
“嬸兒，我虎子哥呢？”韓小妍急急問道。
“咋，你有啥大事兒啊，非要找你虎子哥。”劉翠芬必須得劃清界線啊，未來兒媳在這裡呢。
“出事咧，這件事必須虎子哥才能解決。”韓小妍跺着腳，急得快流眼淚了。
劉翠芬正要說什麼，院子裡的大鐵門開了，李虎拿着車鑰匙走進來。看到韓小妍，便道：“小妍，怎麼了？”
其實他也看到王冉了，只是故意不去理會。他想讓王冉自己退縮，但他又不懂一個女孩的心。
王冉這樣的女孩，外表溫柔，實則倔強。她認準了的人，會死咬着不鬆口。
“俺家大棚，你來看啊！”韓小妍解釋不清楚，索性一把抓起李虎的手，拖着他就往外走。
他倆急風急火出去了，留下滿院子尷尬。劉翠芬偷偷看了一眼王冉，發現這女子居然沒生氣，還笑眯眯的摘菜。
“媽，您別看我，我不生氣。有別的女孩喜歡李虎，這是正常的。也說明我有眼光不是麼？”王冉笑道。
劉翠芬鬆口氣：“這倒是，不過你也得注意啊。”
她倆的心似乎越走越近，不像是婆媳，更像是母女。劉翠芬心頭冒起一件事，李虎曾一本正經跟她說，有對象了，還是城裡人。
她想，這件事無論如何她都要給王冉做主。什麼藤結什麼瓜，什麼喇叭開什麼花。城裡人再好再俏，也不如王冉合適做老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