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侄子說完,鄧坤便着重看了一眼李虎。
“哦。”他答應一聲,“能打是能打,腦子不太好使。”
這句話很傷人,李虎自然是受不了。他不動聲色,淡淡地說:“腦子不太好使的,恐怕不是我吧?”
“你特麼想死是不是,怎麼敢對我三叔這麼說話?”鄧金煥原本端着,不願意跟李虎、閆海濤直接接觸。但是一旦話題涉及鄧坤,他就啥都不顧了。
“你看,到底是誰腦子不好使?”李虎盯着鄧坤,淡淡地說道。
“呵呵,年輕人,你很大膽啊。這麼多年來,你還是雲海地界上,頭一個敢這麼跟我說話的人。你知道以前這麼跟我說話的人都怎麼了麼?”鄧坤慢騰騰地問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哪怕是美國總統,也得遵守法律咧。”李虎道。
他氣定神閒的樣子,讓鄧坤微微有些吃驚,不過也僅僅是吃驚而已。
時代變了,這年頭的年輕人,變得更加不懂的如何尊老。鄧坤決定,先跟李虎擺事實講道理,等道理講完了,再好好教育教育他,該如何尊老。
他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紙,一張是普通的信紙,另一張則是打印的a4紙,看起來像一份合同。
他先展開信紙,放在桌上,用手指輕輕敲了敲,對李虎說:“這是你兄弟家當年打給我的欠條,說實話,這筆錢太小了,兩萬塊而已,夠幹什麼?他們是轉了幾個轉,託了幾道關係,才找到我這裡,央求我借錢給他們的。”
“你知道他們爲啥一定要來縣城找我借錢麼?”鄧坤說到這裡,顯得非常得意,“因爲我鄧坤這倆字,就是一個金字招牌,就是銀行!”
李虎淡淡一笑:“我能看看麼?”
“你可以看,當然可以看。”鄧坤顯得很大氣、很自信。
他人在這裡,就不怕任何人動手腳。你哪怕是吞了欠條,他也有本事給解剖了拿出來拼湊整齊。
這就是鄧坤,威武霸氣。
李虎很佩服鄧坤的氣魄,不過他並不畏懼鄧坤。他大大方方拿了欠條,看了看閆海濤。
“是你們家的欠條麼?”李虎道,那欠條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小學生寫的。
“是,俺爸打的欠條。”閆海濤看了一眼,點頭說道,“俺還在上邊兒也按了手指印咧。”
好吧,確認無誤,李虎將欠條還給鄧坤。
“你再看這個。”鄧坤把a4紙也遞給李虎。
這一幕看似尋常,卻把他侄子鄧金煥給嚇一跳。這位是誰啊,鄧坤!在整個雲海市圈子裡,那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年輕的時候打架不要命,賺下一份家業開始放高炮。爲人仗義講信用,所以黑白兩道的生意都做的不錯。
但是人到了鄧坤這個位置,就不免會有點小高傲,鄧坤就是。
他平時很難得正眼看人,今天卻正眼看了好幾次李虎呢。還有,親手遞東西給他?不得了!
他當然不知道,鄧坤走上樓來,第一個吸引他目光的就是李虎。
小夥子乍看起來虎頭虎腦,但是眼神真特麼銳利,而且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虎氣。
他多想收個這樣的手下啊,跟李虎一比,包括他侄子在內的這幫人,簡直就是垃圾堆裡撿來的!
卻說李虎拿了合同一看,那正是借貸合同,上面條款分明,也是閆老七簽下的。
合同上有註明,逾期不還者,將會支付高額的利息。他們家的二十萬,也正是因此欠下的。
李虎把合同給閆海濤看了看,閆海濤有點傻眼。
“當時籤合同借錢的時候,我年紀還小,不懂這些。”閆海濤道,“我都不知道還有這麼一份合同。”
“你當然不知道了,我想你也不知道,你們家最後還錢的時候,已經超期一個月了吧。”鄧坤道。
“啥?”閆海濤瞪大眼,“不可能咧,我們二月借的,轉年的一月中就還給你們了!”
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天還很冷,他因爲沒衣服穿,手腳都生凍瘡。而云海的二月,已經開始轉暖了。
李虎看到閆海濤的表情,覺得這裡有問題。
閆海濤是個老實孩子,撒謊是肯定不會的。他再看鄧坤,心裡面覺得這人雖然走着歪路,可地位在那裡擺着,也不可能去坑那點錢。
“問題出在哪裡呢?”李虎摸着下巴,心裡暗暗的思忖着。
“小子,你覺得我叔叔會缺你們家那點錢?”鄧金煥吹鬍子瞪眼道。
“等等,你們確定收到錢是二月?”李虎攔住他,瞪眼問鄧坤。
鄧坤點頭:“這個事兒得問財務,我也看了檔案,的確是二月,而且都是二月底了。”
“不對咧。”閆海濤扯着脖子筋道,“我們一月就還了。”
當下,兩邊各說各的,就在這具體的還款時間上糾纏不清了。
李虎道:“就算記憶有誤差,時間也不可能差這麼多,一定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
“草,這話要你來說?”鄧金煥一踢凳子,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
這一回鄧坤沒管,他是故意的。他要看看,李虎能怎麼處理這件事。而且他樓下也帶了一幫人,要按人頭算,李虎絕對佔不了便宜。
兩邊開始互相推搡,都罵罵咧咧的。大家都是年輕人,血氣方剛,火氣大,推搡變成了扭打,就像是多米諾骨牌,瞬間二樓變成混亂戰場。
眼看這局面連李虎和鄧坤都無法控制,突然又有一羣人衝上樓來。
這羣人氣勢洶洶,並且一看就和這羣小混混不是一個重量級的。他們在李虎看來,幾乎就是殺手了。
“老鄧,你在這裡玩卻不叫我,不地道啊。”一道洪亮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鄧坤一聽到這聲音,臉色微微變化。
原來,來的不是別人,乃是雲海市整個地區,黑澀會圈子裡的龍頭老大——易守達。
易守達身邊還跟着一個扎小辮兒的年輕小夥子,鄧坤不認識,李虎卻熟悉得很。
那傢伙,不正是跟着糙哥混,外號花生醬的小子麼?
花生醬悄悄地衝李虎擠眉弄眼,比個‘ok’的手勢。
雖然鄧坤在圈子裡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可是易守達出面,他還是得老老實實站起來迎接。
沒辦法,這就是江湖,江湖就講究輩分和實力。
“達哥,您怎麼來了?來就算了,也不打個電話通知我,我好安排節目啊。”鄧坤笑呵呵地迎上去,四隻手重重的握在一起。
“哎呀,我最近在搞地產項目,忙的很啊。”易守達說,“這不,要不是我侄子在這裡鬧事兒,我也不會來縣城了。”
他指着李虎說。
李虎有點無語,我啥時候成你侄子了?不過他心裡也明白,這一定是來替他們解圍的。想到這裡,他不免暗暗的感動,糙哥在這方面的確沒的說。
能夠請得動地面上的大蟒蛇,也就只有糙哥纔有這份力量了。
鄧坤愣了一下:“怎麼,他是……”
“哎呀,一個世侄。”易守達打哈哈。
鄧坤是條老狐狸,馬上看出門道。他點頭:“我懂了,可是達哥,這事兒都是要按規矩來的。閆海濤一家欠我的錢……”
“那肯定要還,不過我怎麼聽說,人家已經還清了,而且還超額了呢?”易守達道。
“他們逾期了,達哥。”鄧坤無奈地說。
他壓抑着心頭的火氣,臉色有點不太好看。
“是麼?逾期?不太可能吧,這小兄弟一看就是老實人……”易守達用拳頭捶了捶閆海濤的肩膀,“你瞧,多結實?心眼也是結實的,這種死心眼的人,不可能會欠錢。”
閆海濤感覺自己腦子軸住了,他努力回憶,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一定是煙鍋巴!”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說的話的意思。
閆海濤於是急忙解釋,當初他們家是通過煙鍋巴才能借到高利貸。於是政哥還錢的過程,都是煙鍋巴從中操作的。
閆海濤說:“我敢肯定我們是一月中旬就把錢給了煙鍋巴。”
“可是這小子到二月底才把錢給我。”鄧坤道,“看來他是有問題了。”
其實這些放貸的具體的小事兒,都是有專門的人管理,所以鄧坤壓根就不知道誰是煙鍋巴。
在侄子給他打電話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公司還有這麼檔子事兒。
現在兩下一對證,他們就都發現問題的癥結所在了——煙鍋巴。
“他媽的,要是給老子查出是他搗的鬼,老子扒了他的皮!”鄧金煥咬牙切齒道。
閆海濤也快氣瘋了,他先只知道煙鍋巴欺負人,沒想到這麼多年隱瞞他們,導致他們被高利貸追債這麼久。
李虎淡淡地說:“這還只是猜測,究竟是不是他,得好好調查。不過不管怎樣,我希望你們能給閆老七一個公道。”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大家都表示同意。
易守達更是說:“老鄧,我看你一定得查清楚啊,不然這事兒傳出去,可是對你們的名聲不太好。”
他是老江湖,看似隨便的一句話,對於鄧坤來說那就是死命令。
鄧坤乾巴巴笑了笑,心裡怒火騰地升起。如果真有煙鍋巴這種人這種事存在,他絕對不能視而不見。
李虎心裡鬆口氣,他知道閆老七和閆海濤的生活,終於撥雲見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