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周主任哦了一聲，忽略他的存在，轉身繼續要跟餘中磊‘交代工作’。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山下走。
這時候，所有人都明白了，這位周主任出現，就是爲了打擊魯陽來的。跟隨李虎的人，心裡都涼了半截，而跟着楊華的村民，則十分興奮，盤算着錢什麼時候會到手。
就連魯陽，都是一臉無奈。沒辦法，他知道趙副縣長在縣領導班子裡的地位，因爲性格耿直，做事雷厲風行，不願與某些人同流合污，一直被排擠着。就連他這個秘書，也捎帶着被周主任這樣的角色排擠。
魯陽有心多幫李虎爭取一下，可考慮到種種複雜的關係，尤其是副縣長的未來，他還是沉默了。
可是李虎耿直的性子已經被激起了，他心裡有話，不吐不快。當下，李虎身手攔住他們，目光堅定，神情果敢。
高大的身軀，黝黑的面龐，李虎擋在周主任和餘中磊跟前：“兩位領導，這桃山不能挖！這裡是背靠雙桃河，又是在河道中上游，整條河上上下下幾十個村子，一旦環境污染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李虎誠懇的話語，點醒了許多人的發財夢。他們忍不住想了想，似乎李虎說的對。礦山好像會污染環境，緊靠桃山的雙桃河，似乎難逃被污染的命運。然而這種想法在很多人心裡，也不過是一閃而過。
畢竟跟金錢的誘惑比起來，污染是太飄渺的事了，許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污染是啥樣的，有的則是見多了，習以爲常。但是比起能實實在在的拿到手裡的錢，看到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而周主任的臉色則黑了下來。餘中磊皺眉，伸手去推李虎：“你讓開，我們有工作要談。”
餘中磊是一點都不喜歡李虎，從開始到現在，這農村小夥子，給自己的工作造成多大的麻煩啊！現在他巴不得李虎立刻從自己眼前消失，滾得越遠越好。
沒想到，李虎的身板十分結實，餘中磊一把推下去，不但沒把他推開，反而自己差點摔倒，還撞到周主任身上。
山路崎嶇，晨露粘在草葉上，很溼滑。兩個人狼狽的扭動半天，這才穩住腳步。
“李虎，你放肆！”餘中磊惱羞成怒，“這要是摔到周主任，你負得起責嘛？”
“付得起！”李虎說，“前提是你們能聽我一句！”
周主任也終於忍不住了，他皺眉低頭，看都不看李虎一眼，不耐煩地揮揮手：“小夥子，你有什麼事，可以到縣政府網站上給縣長留言啊，我們縣委領導班子裡，有專門負責環保這一塊的領導，你們可以好好溝通。現在請你讓開哈，我們有重要的工作要談。”
這明顯是敷衍打太極，李虎不知道負責環保的縣領導是誰，周主任可是一清二楚。趙青山負責環保這一塊，但他早就被架空了，如今就是空掛了一個副縣長的職務而已。
“我可以當面跟你們說的，爲什麼要去網站留言？”
李虎道。
“發展是有代價的，小夥子！”周主任強壓住心頭的怒火，裝作心平氣和地跟李虎理論，“礦山雖然對環境會有那麼一點點的小小污染，但是你們的村民可以因爲這座礦山擺脫農民的身份，成爲吃工資的人。另外，科技越來越發達了，將來污染治理會有很多手段地！”
“吃工資有什麼好，做農民又有什麼不好？我就是農民，可我現在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勞動，賺的錢遠比大部分吃工資的人多！”李虎態度越來越強硬，他知道今天或許只能依靠自己了，“還有，進礦山當礦工，現在許多人不知道其中的利害，我卻知道，因爲我爸當年爲了養家去下礦，鬧了一身的病回來！塵肺病太可怕了……”
周主任和餘中磊沒想到，一個小農民居然把話說的頭頭是道，而且還懂那麼多！他們兩個啞口無言，也不想再跟他廢話。
“小夥子，你必須得讓開，耽誤了縣裡的工作，你長九個腦袋也扛不住！”周主任終於黑了臉，放了硬話。
王小江等人嚇一跳，耽誤縣裡的工作，這個帽子多大啊，就算李虎是桃山村的紅人，也絕對扛不下這個罪名。他們彼此推搡，最後王小江跑上去拉李虎：“虎子哥，算了，胳膊擰不過大腿。”
“我偏要看看，到底是我們農民的胳膊粗，還是他們的大腿粗！”李虎執拗道，“桃山一旦挖開，附近的生態環境都會改變，污染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條河最終是流向雲海水庫的吧？”
“放肆！”周主任暴跳如雷，“你這個年輕人怎麼這麼不懂事，聽不懂普通話嗎？給我拉走！”他朝身後的警察下令。
兩個警察馬上走上前，一邊一個抓住李虎的胳膊往後拖。
“桃山不能挖，你們會後悔的！”李虎嘶喊，他甩脫兩個警察，瞪着猩紅的眼睛，環顧四周，“鄉親們，就算沒有礦山，我李虎也會讓你們富裕，你們說話，說話啊！”
所有桃山村村民都低下頭，誰也不敢去看李虎一眼。兩個警察馬上又衝上去制住李虎，別他的胳膊，那角度讓看的人都覺得心疼。
周主任冷哼一聲，拍拍身上的灰塵：“哼，自討苦吃，給臉不要臉！”
“讓開！你們放開他！”一道尖叫從人羣中傳出，王倩妮撲上來，掰警察的手，“他又沒犯法，你們憑什麼用對待犯人的手段對付一個普通的農民？”
她是女人，哪裡掰的動兩個男人的手呢？努力無果，王倩妮索性衝到周主任跟前，再一次攔住他的去路。
周主任本能地擡頭要罵，可他看到王倩妮的時候，便愣了一下。爲啥？這個女孩不像是普通的村民，她身上有一種氣質，非常不俗。周主任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這點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
既然摸不透這個女孩的底細，周主任就換上了和顏悅色的神情，打算來個先禮後兵：“小姑娘，你這是幹什麼？你這樣鬧，你父母知道嗎
？”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周主任是吧，你說污染可以治理，有證據嗎？現在全世界都在治理污染，都注重環保，你們卻要反其道而行之，有沒有想過後果和影響？”王倩妮迅速的從兜裡掏出一個類似證件的牌牌，在兩人的眼前晃了一下。
“得了，還國際呢，你這個小姑娘懂什麼是國際嗎？”餘中磊替周主任擋下她的證件，“我跟你說，別以爲你是女的我們就不會依法辦事，你快讓開！拿着什麼狗屁牌子在這裡亂晃個什麼？”
“狗屁牌子？麻煩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是世界環境組織旗下的環保論壇成員的認證牌，你們這麼胡來，我完全可以把你們曝光在世界論壇上，讓大家都看看你們的嘴臉！”王倩妮冷笑。
“你！”餘中磊頓時氣短，身爲相關的工作人員，對於環保這一塊他們多少也是有涉獵的。
聽到王倩妮的話，再仔細看看王倩妮手裡中英文夾雜，質地頗爲精緻的掛牌，餘中磊覺得她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這事兒要是捅到國際論壇上，那麻煩可大了，後果絕對是他一個小小的礦物局副科長承擔不了的。
“呵呵。”周主任卻冷笑，“你說你是世環保論壇的，我就該相信了？你發表到論壇上的文章，你以爲就能讓所有人都信服了？人家憑什麼信你？就憑你幾句話的文章，幾張不辨真僞的照片？小姑娘，你還是太年輕，這裡有許多事你都不懂啊。小余，這樣，你事情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接下來，周主任就直接忽略王倩妮，開始對餘中磊交代工作了。從種種跡象來看，今天似乎這果園一定要剷平，礦是開定了！
李虎又急又氣，吼了一聲：“那村長找流氓毆打村民，這事你們總該管吧？”
他是病急亂投醫，所有能阻撓對方開採的點子他都用上了。沒想到王倩妮聽了，卻靈機一動，跟着嚷嚷道：“對啊，你看我這裡還有傷，還有好多村民都受傷了！”
“對啊對啊！”王小江等人猛點頭，紛紛展示身上的傷。
“笑話，你們說我找流氓來，證據呢？流氓呢？難道流氓被你們吃啦！”楊華見禍水被引到自己頭上，頓時跳起腳來爭辯。
他知道自己可不是周主任和餘中磊，到時候萬一給背了黑鍋，這個責任他擔待不起。
“對啊，你們說自己被流氓打傷，那流氓呢？我看是你們自己兩派人在羣毆吧？這可是犯法的，我說李隊，你這事兒酌情啊……”周主任打哈哈。
村民們傻眼了，剛纔魯陽帶警察來的時候，那羣流氓聽到警笛一響，第一時間就四散而逃了，這會兒要他們找證據，還真是很爲難。
李虎道：“他們逃到山上去了，不信去搜！”
“小夥子，別開玩笑了，我是縣委辦公室主任，不是防暴大隊的……”周主任冷笑。
就在這時，山上傳來一聲壓根不像人聲的慘叫：“媽呀……救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