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多數人家都已經收割完了,杏花村只有寥寥幾戶人家還沒收割完,其中就屬三嬸家剩的最多,至少還有五六畝稻穀還沒收。
丁氏倚在門邊,仰頭看着大滴大滴落下來的雨點,嘴角處隱隱露出一抹嘲諷的笑,道:“三嬸聽說九娘你請人幫忙砍樹,便火急火燎的去找村長,給她老伴兒和兒子都報了名。家裡去了兩個勞動力,就只她們婆媳倆,還帶着個孩子,去田裡也幹不了啥活兒。這會兒又突然下起了雨,她家還曬着穀子呢,估計也沒法趕回來收了。別說是將穀子淋溼,若是這雨再大一些,雨水將曬穀場上的穀子都能推走……”
九娘輕輕蹙了一下眉,抿着脣沒有說話。
劉氏站在丁氏身邊,她看了九娘一眼,然後扯了扯丁氏的衣袖,道:“方纔砍樹的人都已經下山了,三叔趕回來收穀子還來得及……”
“我可聽說三叔還想上山再背一棵樹下來呢,說這會兒天還沒黑,還能看得到路,若是走快一些還能趕在天大黑之前趕回來……你說他是不是要銀子不要命了?”丁氏癟了癟嘴,道:“不是我說話難聽,也沒有要咒他的意思,本來也是這個理兒。天黑之後山上不安全,萬一遇到毒蛇野獸,那可咋辦?”
“二嫂,三叔又上山了?他跟誰一塊兒上去的?”九娘聽到丁氏的話,臉色變了變,忙問。
丁氏說得沒錯,天黑了後山說不定會有毒蛇野獸出沒,三叔連三腳貓的功夫都沒有,若真遇上了,恐怕凶多吉少。
現在已經是傍晚,再加上陰雨,天色黑沉沉的,恐怕已經看不到上山的路了。更何況下雨天山路溼滑,空手都難行,若是再背上溼重的木頭,便更加難走了。
丁氏道:“可不是又往山上去了麼?也沒有別人,就只有他們父子倆!嘖,當時我家那口子還勸了好一會兒,他們硬是不聽,生怕別人跟他們搶活兒似的,埋着頭大步往山上衝……”
九娘臉色已經十分難看。
這些人,怎麼這般不讓人省心呢?已經有一個英才在山上受傷被擡下來,難道三叔他們父子倆也想被人擡下來不成?
楚東陽看了看天色,他的臉色卻比這陰沉沉的天還黑,他抿了抿脣,握住九孃的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似是在安撫她,然後道:“我這邊讓人去將他們找回來。”
九娘用力回握住楚東陽的手,仰着臉認真的看向楚東陽,道:“相公,若是他們不肯回來,拖也要將他們拖回來。”
爲了賺那幾文錢這麼拼命,眼看着天黑了,又陰雨,卻還是要往山上去,這會兒若是有人去追,只怕他們也不會心甘情願的空着手下山。
若他們不是在幫九娘幹活,九娘纔不會管他們是否會有危險呢!
楚東陽沉着臉吩咐四名“絕殺”的弟兄上山去,並叮囑他們一定要將人帶回來。
“是!”小成帶頭領命,眨眼間便消失在雨幕中。
九娘皺着眉朝小成他們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臉來看向楚東陽,神情嚴肅的道:“相公,今晚不管三叔他們父子倆是不是平安無事的歸來,以後都不能請他們幫忙幹活了。”
他們這麼莽撞胡來,不出事還好,若是出事了九娘和楚東陽又少不了要被人說道。
這樣的人就像個危險物品一樣,留在身邊是個隱患,隨時可能惹出禍端,早扔出去早好。
楚東陽點點頭,輕聲“嗯”了一聲,臉色依舊很陰沉。
丁氏就站在旁邊,聽到九娘和楚東陽的對話,便朝身邊的劉氏使了個眼色,眼中隱隱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
劉氏狠狠的瞪了丁氏一眼,並且偷偷的在丁氏的手臂上捏了一把,淡淡的道:“咱們該去準備晚飯了。”
說罷,便拉着丁氏往後廚走去。
丁氏被劉氏拉到了廚房裡,她瞥了劉氏一眼,癟着嘴道:“大嫂方纔做什麼捏我?你瞅瞅我的手,都被你捏紅了。你可真捨得用勁兒!”
劉氏沒好氣的白了丁氏一眼,謹慎的朝廚房門口看了一會兒,沒有發現九娘跟進來,這才壓低聲音道:“你這性子,我該說你啥好?你瞅瞅你,說話做事一點都不過腦子。三叔三嬸雖然人品不好,在村子裡也沒啥人喜歡與他們往來,可跟你沒有不共戴天的大仇恨吧?每次說起他們家時,你臉上露出那是啥表情啊?好像人家倒黴你便很高興似的。”
丁氏哼了哼,道:“雖然沒有大仇恨,可我就是不喜歡他家人。嘖嘖,我前幾日還跟三嬸那老貨幹過仗呢,這算不算是仇?大嫂說得對,看着他家倒黴,我心裡就高興,誰讓他們得罪我呢!”
“她再怎麼說也是長輩,你作爲一個後輩,跟她動手就已經很不對了,怎麼還能記恨到現在?”劉氏語重心長的勸道:“再說了,都是一個村的,兩家住得又近,擡頭不見低頭見,鬧成這樣當真不太好。”
劉氏頓了頓,又壓低聲音道:“還有,九娘是個不愛八卦人是非的,你總在她面前說道別人,她聽多了肯定會不高興……”
“行啦行啦我知道啦!大嫂你別再跟我說那家人了,大不了以後在路上遇到那家人我當沒看見,也不在九娘面前說那人的事兒了……。”丁氏有些不耐煩的擺着手,然後轉移話題,道:“今晚得做那麼多人的飯,就咱們幾個人咋忙得過來啊?也不知道梓嫿和芸娘過不過來幫忙……”
下午,九娘讓“絕殺”的弟兄去鎮上買了許多菜回來,晚上要做一頓豐盛的,彌補一下中午那頓。
平日丁氏她們幾妯娌只做“絕殺”那些人的飯,自然忙得過來,可現在又多了好幾十人吃飯,又都是飯量大的壯漢,要做更多的飯菜纔夠吃,可只她們幾個做飯,恐怕要忙活到很晚才能吃上晚飯了。
劉氏邊撩起衣袖準備幹活,邊道:“咱們幾個是拿了九娘給的工錢來幫忙做飯的,芸娘和梓嫿卻不是。她們能來幫忙,咱們萬分感謝;她們不來幫忙,咱們也得將晚飯做出來!有這嘮叨的閒心,還不如快些幹活呢!”
“唉,說的也是!”丁氏無奈的嘆了口氣,取了菜刀和砧板來準備切肉,想了想,又道:“九娘有說今晚這飯怎麼弄麼?”
“沒說。”劉氏手腳麻利的摘菜,道:“平日咋做今晚就咋做唄,咱們又不是頭一次做飯,還用九娘交待啊?”
“這不是又多了那麼多人麼,還有京都來的蘇公子呢!招待貴客當然要燒些好吃的、有特色的菜才行。”丁氏笑了笑,道:“那位蘇公子帶了幾大馬車的禮來,九娘要將他奉爲座上賓來招待的吧?”
“你別老瞎琢磨這些,趕緊幹活兒是正經。知道咱們幾個忙不過來,還在這絮絮叨叨個沒完……”劉氏說罷,便埋頭摘菜,不再理會丁氏。
沒一會兒,九娘跟芸娘便走進後廚來。
“幾位嫂子,今晚咱們吃火鍋吧,這樣方便省事些。”九娘道:“讓幾位嫂子準備那麼多人的飯菜,恐怕你們也忙不過來。弟兄們中午都沒怎麼吃飽,若是晚飯再吃晚一些,他們便要捂着肚子抱怨了。”
平時,丁氏她們做百來人的飯菜,要一個時辰以上的時間才能做好,現在又多了大幾十人,恐怕沒有一個半時辰吃不上飯。
九娘方纔在外面就聽見土狗摸着肚子叫餓了,這廝午飯吃了五個雞蛋餅和兩大碗白粥,比“絕殺”的弟兄吃得還多,他這會兒都叫餓了,“絕殺”的弟兄便更餓吧?
楚東陽中午也沒吃多少,九娘捨不得自家男人受餓,便去找芸娘過來一起幫忙做飯,希望快些將晚飯整出來。
“火鍋?”丁氏聽了便眼睛一亮,就知道九娘又要整新花樣了,便興致高昂的走過來,看着九娘道:“你說這火鍋咋整?”
“你們將所有的菜都洗乾淨切好,全用盤子裝着,我將火鍋底料炒香,到時候分成幾個鍋裝,底下架個火爐,咱們可以邊煮邊吃,這樣既好吃又省事兒。”九娘說着,便撩起衣袖去準備做火鍋底料的香料。
“哎,好嘞!”丁氏笑眯眯的應着,道:“你說咋整咱們就咋整,全聽你的。”
只需將所有的菜洗乾淨切好,省去炒菜的時間,那最多隻要半個小時便能開飯了。
還真是省事兒啊!
丁氏十分高興的去洗菜了,動作很是麻利。
九娘好笑的看了丁氏一眼,將香料配好,便準備炒香料。
大家分工幹活兒,很快就將所有的菜都洗乾淨、切好裝盤。
九娘炒着香料時,其他人已經忙完了手上的活兒,都圍上來看九娘怎麼炒的,學會了以後在家裡也能自己做。
……
下午時候殷漓對九娘說的那番話,也不知道怎麼傳到了楚東陽耳朵裡,這會兒楚東陽在丙樓二樓的走廊上找到了殷漓,他眼神清冷的看了殷漓一眼,淡淡的道:“殷漓,你下午跟九娘說的那番話是何意?”
楚東陽頓了頓,又道:“你說你知道九孃的一些秘密,指的是什麼?”
殷漓在村長家帶了幾個柚子回來,這會兒正在走廊上一瓣一瓣的剝來吃。聽見楚東陽的問話,便輕輕的挑了一下眉,問:“什麼秘密?呵呵,九娘不是說她的任何事情都不瞞着你的麼?我還以爲你當真知道呢,原來根本不知道啊!”
殷漓說着,看了楚東陽一眼,眸中帶着幾分別有深意的笑,然後繼續愉快的剝柚子吃,還很熱情的遞了兩瓣給楚東陽,笑眯眯的問:“這是村長給的柚子,汁多,味道很清甜,你要不要嚐嚐?”
楚東陽臉色沉了下來,看也不看殷漓遞過來的柚子,也沒有伸手去接,目光冷厲的盯着殷漓的眼睛看,好一會兒才冷聲道:“你說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殷漓跟九孃的說的那些話,是林洪告訴楚東陽的。
楚東陽不能陪在九娘身邊時,爲了她的安全起見,他總會讓“絕殺”的弟兄在暗處跟着她,保護他。當時他去找雷軻要銀子了,便讓林洪去跟着九娘。
當林洪將殷漓說的那番話告訴楚東陽時,楚東陽正端着杯子喝水。林洪彙報完畢時,楚東陽手中的杯子已經被他捏成碎渣了。
楚東陽當然是信任九孃的,相信她不會有什麼秘密瞞着他,可聽見殷漓這番話,還是成功的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很想知道九孃的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麼。並且殷漓還說了,若是讓他知道了這個秘密,便不會對九娘這般用情至深……
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麼?
殷漓津津有味的吃着柚子,臉上一直掛着神秘莫測的笑,半晌才道:“這個,你還是去問九娘吧!她親口跟你交代會比較好,坦白從寬嘛!若是從旁人嘴中得知,你會氣得想揍人的。”
楚東陽現在便已經氣得想揍人了!
他一把抓住殷漓的衣襟,咬牙切齒的道:“我現在就要你說!你說,還是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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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了今日會二更的,良辰不能再食言,所以稍後還有一章,麼麼噠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