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家嶄新寬敞的宅子裡,楊老頭跟李氏吃了飯後在庭院裡坐着閒聊,小兒媳郭氏則在廚房裡洗碗。
楊老頭吸了一口旱菸,然後壓低聲音對坐在旁邊搓麻繩的李氏道:“老婆子,白天那事兒你聽說了吧?”
李氏停了手上的動作,疑惑的看向楊老頭,問:“白天啥事兒?”
“嗨,就是老宅那邊的事兒。”楊老頭想到白天村裡人議論的那些話,不禁有些來氣,用力的將菸斗敲在凳子腳上,說:“東陽那孩子怎這般沒用?腿傷了也不在家裡好好呆着,非往外跑,結果在田間摔了一跤,讓全村的人都看了笑話。”
“有這事兒?”李氏詫異的瞪大了眼睛,隨即咂咂嘴,問:“摔死了沒?”
當初拿二兩銀子給楚東陽買個媳婦的時候,李氏就不太情願,雖說那些錢都是楚東陽立軍功官府給的賞銀,可是楚東陽畢竟不是她親生的,老楊家將他養那麼大,將錢孝敬他們老楊家也是理所應當,銀子既然進了她李氏的口袋,哪兒還有往外拿的道理?
九娘纔買來一個月,如果楚東陽現在一跤摔死了,這二兩銀子可不能白浪費,到時她便將九娘送回封家去,讓封家把銀子退回來。
“呃,哪這般容易就死?”楊老頭愣了一下,面上閃過一絲震驚,沒想到老婆子居然有這樣的想法,可是白天被村裡人含沙射影的那般取笑,他心裡還是有氣,道:“後來還跟他媳婦兒在田間幹了一仗,這沒用的東西,被他媳婦兒騎在身上,全村人都看着呢!我從田裡回來的路上碰到二狗子,還被他拿這事兒笑話。咱老楊家的臉都給他丟完了!”
中午從老宅那邊回來,楊老頭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
楚東陽一副坦蕩誠實模樣,讓他差點信以爲真,可是村裡人的議論卻一直沒消停,下午遇到的幾個人都拿這事兒來笑話他,他才知道被楚東陽那小子忽悠了。
李氏一聽這話,氣焰一下子就飆上來了,將未搓好的麻繩往地上一扔,起身道:“真是個沒用的廢物!竟把我們老楊家的臉丟地上讓人這般踩!還有那個封家的小賤人,二兩銀子買來的小貨,她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敢騎男人身上?老孃這就過去,非將他們收拾得出不了門不可!”
楊老頭要的就是這話!他家老婆子一張嘴罵遍杏花村無敵手,簡直大殺四方,肯定能爲他出了這口氣。
“老婆子,你還是別去了吧!東陽那小子也不是個軟蛋,向來就不服咱們管教,又在外面呆了那麼多年,殺氣騰騰像個煞星似的,咱們還是別管這事兒吧!”楊老頭心裡巴不得李氏立馬提刀殺過去,可還是做做樣子的勸一勸。
可這番話無疑是火上加油,李氏聽了,心頭那股火越燒越旺,直往上躥。
她咬咬牙,冷笑道:“他不過是傷了腿的廢物,我還怕了他不成?何況他是吃我老楊家糧長大的,我再如何也是他養母,老孃就不信了,他還敢對我動手不成?我就是去管教一下他,別給咱老楊家丟臉,若是他敢碰我一下,老天打雷第一個劈的就是他!哼,作死的東西!”
楊老頭點頭附和:“老婆子說的在理。咱們辛辛苦苦將他養大,可不是讓他給咱老楊家丟臉的,現在讓全村人看咱笑話,我出個門都覺得臉上臊!”
楊老頭目送着李氏走遠,他拿着菸斗的手背在身後,轉身一邊往屋裡走去,一邊在心裡設想着老宅那邊等會兒將上演怎樣的好戲,他琢磨着是不是跟過去看看?
“爹,天都黑了,娘這是要去哪兒?”剛纔李氏的聲音不小,郭氏在廚房裡洗碗的時候已經聽了個大概,此時看到楊老頭揹着手心情頗好的回屋,她便故意隨口一問。
楊老頭朝小兒媳擺擺手,說:“她去老宅那邊看看,一會兒就回來。給孝賢的補湯你燉好了沒有?燉好就給他送去書房,別偷吃了!孝賢讀書辛苦,還有半年就要參加考試了,他可是咱們老楊家的的希望,營養一定要跟上!”
“瞧您說的,我再餓也不能偷吃相公補身子的湯啊!況且我又不是那等眼皮子淺的婦人,這些道理我懂的。爹,您就放心吧!”相公楊孝賢是這兩個老東西的心頭寶貝,她當然知道,況且她還指望自家相公考個狀元回來,以後她便成了官夫人了。
可郭氏現在感興趣的不是這個,而是,“娘去老宅那邊做啥?大哥和新嫂子打架了?”
女人永遠對八卦敏感!郭氏也不例外。
“這些你別管,照顧好孝賢就好。”楊老頭說完,揹着手回裡屋了。
郭氏癟癟嘴,去廚房將補湯給楊孝賢送去,而後便悄悄的出了庭院,往老宅那邊去了。
……
九娘給芸娘盛了一碗紅燒竹鼠肉,然後送她出了庭院,這纔回來洗碗吃飯。
她給自己盛了一碗湯,剛準備端起來喝,一隻大手便伸過來,將她面前的碗截走。
九娘詫異的擡眼朝楚東陽看去,只見他端着碗十分悠然的喝了一口,一臉理所應當的表情。
“你喝的那碗,是我的。”九娘有些不滿的說。
“你再盛一碗便是。”楚東陽淡淡的回道,然後舉着筷子夾了一塊紅燒竹鼠肉送進嘴裡,一直到嚥下去,他臉上都沒有露出其他表情。
九娘莫名的有些期待的問:“很好吃對不對?”
期待他點頭,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楚東陽又喝了一大口湯,再舉筷子夾了一塊更大的紅燒肉,吃完,纔不鹹不淡的給了兩個字:“勉強。”
他不是沒看見她那期待的目光,只不過,他心裡竟然也升起了一股想要逗她玩兒的念頭。
兩人正吃着飯的時候,外面就傳來李氏尖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