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水怪疑雲
渡口的蘆葦蕩邊,出事的水面,水波還沒平息,一晃一晃着史上最強山大王。
駐紮在盪口休息的人全都醒了,兩名驚慌失措的商客青着臉,口中唸叨着,“江裡有怪物,”被驚醒的商客們全都圍了過來。
王抱石稍一打聽,就有了消息。
失蹤的一人,同岸邊的兩名商客都是金葦鎮上的本地商客,這一帶靠江邊的蘆葦編織製作的葦器爲生。金秋剛過,三名商人就帶了些編織好的蘆葦製品打算渡江往省城裡走。
他們打着和王抱石一樣的主意,挨着渡口夜宿,想第二天趕早搶個頭籌登上渡船,營地也就緊挨着江面。
夜半時,三人中的一人起身方便,才走到了蘆葦蕩邊,就出了事。
聞了聲起身的另外兩人,只來得及看到同伴跌進水裡時,落在了岸上的火把。
其中的一人,手裡正舉着那根火把,口口聲聲,說是見到水下鑽出了只怪物,一身鱗片,跟穿山甲似的極品神僧。
人被拖下水後,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衆人打着火把,走至出事的地方。
那名商人方便的地方是一處茂密的長葦灘。蘆葦這種植物,臨水而生,根系發達,枝葉繁茂,遮擋住了江水的同時,也蓋住了江下可能潛伏着的異物。
被江水拍打的鬆軟無比的江泥土上,一條長長的拖痕從岸上延伸進了蘆葦蕩。
所有人都跟在了火把後,獨獨那名抱劍的男子還是如生了根似的,端坐在他的那塊地頭上。
兩名商旅中一人說落水的是他的本家堂弟,焦急着說是要涉水下蘆葦蕩幫忙找失蹤的同伴。
又有幾人隨着他下了水。盪口的水不深,纔剛到膝蓋,點着火把來回找了好幾圈後,也沒發現落水的人的行蹤。
水面黑黝黝的,火把的火光只能照亮小部分的水域。
“啥玩意都沒,完了,一定是被水怪吃了,”提議下水。又站在了最外圍江域上的那名本地商販搜尋四周後,沒發現有任何魚類棲息的痕跡,倒是有幾隻水鳥被驚飛着,飛出了蘆葦蕩。
那名站在了岸上的本地商客中的另外一名哆着手,指着漢子的身後,“小心,水怪又來了。”
江面上黑壓壓的,啥都看不清楚。站在了水中的那名商客還來不及呼救,人已經滑進了水裡。
只見他下身快速下沉,舉着火把的手臂瞬間就沒過了水面。
跟着下水幾人嚇得棄了手中的火把,滾爬着嗆了幾口水爬上了渡口。
一時之間,河岸上人聲再次炸開,衆人驚慌失措。夜亮如晝,整排的火把朝着渡口相反的方向逃去,沒過多久,本來還無處落腳的金葦渡口,只剩下了寥寥幾個人。
夜殊撿起了只被人丟棄在地的松油火把,悄然點燃。
渡口一團雜亂,蘆葦被踩踏着倒了一地,四周滿是商客們來不及帶走的雜貨,篝火的灰燼散得滿地都是。
王抱石見了如此的情形。異常的冷靜。,他覷了眼抱劍男子,見他依舊沒有反應,憋出了句話:“橫豎都是個走字。一切等明早天亮了,渡船的艄公來了再說。”
夜半的事從發生到結束,那名重劍男子還是繼續石化着,連低頭的姿勢毫無變化,他的臉至始至終隱藏在那頭亂糟糟的發下。
江面又恢復了平靜,天矇矇亮了,江面上浮着層白霧,如此的情形,和菩提仙府的神秘河谷倒有幾分相似。
經了昨晚的事,渡口餘下的人幾乎全跑光了,金葦鎮上必然已經謠傳開了有新水怪出現的謠言。
留下來的人或是和夜姝王抱石那樣,非渡江不可。
天亮時分,發生了讓人詫異的一幕,從河岸裡,爬上了個年輕男人,不消一會兒,又來了兩名男子,正是昨夜叫喊着有人落水的那三人。
“李哥,我早就說過了,經這麼一嚇,再沒人敢跟我們搶渡船,如此一來,就能搶在別人前頭將貨物運到對岸了,”原來昨夜那場只是場人爲的事故,三人一唱一和,只是想嚇走渡口的搭船客。
王抱石對於三人的行徑,似也不意外,只是吩咐着夜殊,烹煮些熱食。
夜殊的手藝不錯,這還是王抱石偶然在山間吃了一頓她煮的肉麪疙瘩時發現的,尤其是她控制食物的火候,比一般人要強上數倍。
渡口也沒什麼可用的材料,夜殊就湊合着將乾糧烤熱了,再兌水煮了半鍋靈粟漿液,如此的幾碗下熱湯肚,一夜的困頓頓時全消。
“一夜寒風,醒來就能有口熱湯喝,真是人生一大暢事,”長長的一個懶腰後,那尊石化了整個晚上的活人像,有了反應。
亂糟糟的長髮下,惺忪着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嘴邊清晰可見口水涎印子。
兩者結合在一起,只是要說明一點,從昨傍晚到今個一大早,這個只差全身上下都寫着“生人勿近”的活化石,只是在睡覺。
男子纔剛說完,就自顧自上前,將那口留下來的靈粟漿湯,喝了個一乾二淨。
見夜殊和王抱石目瞪口呆着,男子抹了抹嘴,“給幾個饅頭。”
王抱石嘴角抽了抽,瞥到了男人的眼旁,一道銀月形的疤痕從他的鼻樑處,斜劃至下頷,就算是油污滿面,可也看得出此人未破相之前,必生了副出衆的好相貌。
可即便是如此厲害的破相。男子卻不會讓人生出半絲粗陋的感覺。
他的人,就如他手中的重劍,或許沒有過度的鋒芒,可只要擺在那裡,就讓人無法忽視。
夜殊再瞟了眼男人的重劍,不聲不響,取出了幾個玉米饅頭,放在了火上烘焙着。
饅頭熱好。麥香四溢,男子也不言謝,接了過來,幾口啃光了,不忘讚了聲:“好手藝,小兄弟,給你出個主意,進了城後。去易牙樓領個牌,包準你有拿不完的好處。”
夜殊只當他說的是胡話,並沒有放在心上。
晨曦紅了江面,江面上傳來了陣“吱啊吱啊”的搖櫓聲,隨着艄公的船近了渡口,滾着浪的渾濁江面上。多了條兩端翹起,能容納一列十人搭乘的扁窄柳葉舟。
另一邊,河岸上,一頂銀頂金穗的軟轎姍姍來遲,昨日夜殊在金葦鎮上見過的人販子,笑着從轎子上踱了下來。
此人也是高明,昨日住在了鎮上免去了風餐露宿的苦頭,艄公纔到,轎子也跟着落了地。一切都是算得恰到好處。
昨夜發生了渡口事件後。那些逃回了鎮上的商客們少不得要將遭遇渲染一通,那人倒是不放在心上,照着昨日的安排到了渡口。
夜殊留意到,歷來笑臉迎人的王抱石。見了來人後,隱隱中多了幾分不悅。
“王兄,你也來趕渡,真是巧了,”考究商人拱手對王抱石行了個禮,聽着口氣,他和王抱石的還是認識的。那兩名擡轎的武師,分立在商人身旁,戒備着抱劍男子和那三名也要過江的商旅。
“想不到在這麼偏僻的地界上,還能見到芝寶軒齊三掌櫃的行蹤,真是稀罕了,”夜殊在金葦蕩偶遇的這名男人,身份確實不俗。
他是睿國境內最大的商行芝寶軒在蒼松縣一帶的管事。照着理說,如此的人物,連乞丐都會給個笑臉的王抱石見了,該是巴結着纔對,不知爲何,王抱石對他愛理不理,甚至是開口就帶了幾分譏誚。
“可不是這一帶有些好苗子嘛,”齊三掌櫃笑眯眯着,和昨日教訓女童相比,判若兩人甚是和氣,“倒是歷來獨來獨往的王兄,啥時候也興起了帶見習學徒的興致來了,”
芝寶軒是百餘年間,興旺在琅天界一帶的商行,創建之人,是三名齊姓兄弟,和王抱石搭着話的人,姓齊名昌,在三兄弟中排行第三。
芝寶軒說是商行,卻只經營一種貨物,那就是人。
活人死人,凡人修者,只要是有價值的,能賣得出好價錢的,他們都買都賣。此外,他們還接各類委託買賣,譬如某個大戶人家,缺了護院,只要價錢出得夠高,多寶軒就能找到先天以上的高手。
王抱石不喜多寶軒的原因,卻是因爲見不慣對方買賣時用的一些手段。
王抱石打了個哈哈,此時重劍男子已經和艄公談起了渡船的事項來。
渡船的艄公在金葦蕩上行了三十多年的船,對這一帶很熟悉。
金葦江形爲倒漏斗形,渡口處寬,船開出了渡口後,江勢生變。過了上段,通往主江時,江勢呈連環“之”形,曲流岔道甚多,技藝不到家的艄公,是不敢輕易下江的。
早幾月,江中還是風平浪靜時,有幾艘隋雲來的大渡船,仗着船穩,還能行上幾個來回。可就在半月前,一場秋雨後,水量猛增,河道中生了無數的漩渦和暗流,水怪的餘威未消,整個江面上無人敢行渡,唯獨這一名老艄公還肯引渡。
“諸位若是要過渡,可得趕早,老漢一天就兩趟船,一船十人,每人是十兩銀,”老艄公坐在了船頭,點起了個水煙鬥,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十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那艄公也是一口一個價,咬準了就不肯鬆口了。
昨夜的事一鬧,渡口的人已經逃得差不多了,留下的六人本是剛好坐船,只是芝寶軒的齊昌一來,不算那些買賣的孩童,就已經有九人了。
光是齊昌買來的孩童,就有六人,如何渡船,誰先渡船,儼然成了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