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雷不知該如何回答李行哉的問題,該和你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還是既得利益與下層民衆的先天矛盾,或者是生產力和社會關係……關鍵是,這些東西程大雷自己也整不明白。
他只能嘗試去闡述,一間屋子立得時間久了,又趕上狂風狂雨,總有一天要倒塌的。這是誰也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
“難道破屋子就不能再修了麼?”李行哉問:“給漏雨的地方補瓦,生白蟻就驅蟲,該立柱子就立柱子?”
李行哉問出和明帝同樣的問題,答案還是一樣的,簡單得只需要三個字。不過,很顯然李行哉的眼光比明帝看得遠,明帝只是問:帝國能否擊敗戎族,李行哉思考的是帝國的問題出在何處。
帝國能否擊敗戎族?能。但問題依舊存在。該被風雨吹倒的屋子,最終還是會倒的。
“一間屋子,打了很多補丁,立了很多柱子,如果去研究前人怎麼修怎麼補的,一定會覺得哇這塊瓦補得好,這根柱子立得妙。可不管更好更妙的立柱補瓦,依舊無法改變這是一棟破屋子的事實。倒不如一把火燒掉,重新搭建,倒是更輕鬆些。”
程大雷說這些時,李行哉聽得很認真,福德勒同樣在傾聽。聽罷之後,李行哉表情更頹廢,程大雷倒不覺得如何,反正鍵盤俠麼,又不用爲自己的話負責人,而程大雷也不是這破屋子的主人。
還是專心做好山賊這份有前途的工作。
晚上,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漸漸回來,大家聚在一起,交流得到的情報。
琴川關附近有五座城池,而距離此地最近的一座城池名叫浩甲城。想要驅除蛇島上盤踞的蛇羣,需要大批量的雄黃,或許只有浩甲城內才能湊齊。
“大當家,還有一個問題,咱們現在沒錢了?”徐神機提出一個問題。
離開長安城時,程大雷散盡家財,如今真是一窮二白,從零做起。
“我們是山賊麼,缺什麼就去搶,要錢做什麼。”程大雷意氣風發的揮揮手:“從明天開始,大傢什麼都不要做,都去搶雄黃。周圍的小村小鎮,有多少搶多少,一定要快,快。”
“就算這樣搶,想要短時間湊齊大量雄黃也不太容易。”李行哉問。
“那就要靠你了。”程大雷一臉色眯眯的笑。
“靠我,靠我什麼?”李行哉忽然脊背發涼:“姓程的,我告訴你,我是來考察學習的,你可別拉着我和你一起做山賊。”
……
第二天,程大雷,徐神機,李行哉,福德勒一行四人進入浩甲城。
先找了一間成衣鋪子,給李行哉與福德勒量身定做了兩套衣服,接着又尋到湯池,給二人洗澡潔面。
真不知二人經歷了怎樣的生活,渾身上下一股餿味,和他們一比,程大雷恍然覺得自己竟也是個精緻的小男生。
等二人從湯池出來的時候,全身上下已經是煥然一新。李行哉身着紫紋錦袍,兩鬢垂黑,手中一把摺扇,當真是濁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這時候,徐神機已經打探消息回來,城內最大的生藥鋪子是一間叫杏林堂的店,東家複姓西門,是浩甲城有名的大財主,家裡呼奴喚俾,騾馬成羣。
“程大雷你究竟要我去幹嘛?”李行哉現在還沒琢磨明白。
“噓,噤聲,現在我可是上了通緝令的人,你應該不想又被關起來吧。”程大雷道。
“那我們去幹嘛?”李行哉放低聲音。
“去買雄黃。”
“我們不是沒錢了麼?”
一行四人來到杏林堂前,見聯排的鋪子,是一條街上最氣派的地方。
四人來到門前,還沒進去,就看到一中年男人被衝裡面推了出來。
中年男人拱手哀求着門裡:“求求林掌櫃可憐可憐我,我家娘子病了三個月了,等着藥救命呢。”
“你當這是什麼地方,慈善堂麼,打開門做生意,沒錢滾蛋。”
一個留着兩撇鬍須的男人站在屋檐下,在看到李行哉時,頓時眼前一亮,道:“這位公子,是前來買藥麼?”
程大雷掏出一吊銅板丟給男人,隨着李行哉跨入杏林堂。
“你們東家在哪裡,我來和他談些生意。”李行哉掃視着杏林堂內的環境。
“我們東家前街還有綢緞莊,不常來藥鋪,這裡我做主,您和我說就行。”林掌櫃道。
“和你談,我和你有得談麼?”李行哉擺擺手,大手一揮道:“走啦。”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程大雷忙把他攔住,衝林掌櫃道:“我們是從琴川關來的,想要採購大批的雄黃,最好還是把你家東家請出來。”
琴川關的莫鳴米半兵半匪,在此地屬於半公開的秘密,一聽這夥人來自琴川,林掌櫃頓時重視起來。
“我家東家確實不在……”林掌櫃壓低聲音:“東家最近和西市的潘娘子要好,怕是在一起吃酒呢,我們也不敢去打擾。您要多少雄黃,和我談是一樣的。”
“潘娘子,西門大官人?”程大雷眼睛一亮:“你們東家可是複姓西門,單字名慶?”
“不是啊,我們東家名叫春長。”林掌櫃一臉懵圈:“怎麼了?”
“沒什麼,想到一個熟人,大家談生意吧?”
所以說居移體,養移氣,李行哉一舉一動都是王者做派,簡單來說,他就是蹲在地上挖鼻孔,也是個挖鼻孔的帝國六王子,這一點不是誰想冒充就能冒充的。
這一幕還真把林掌櫃唬住了,於是雙方很順利談好。程大雷出高價採購一船雄黃,杏林堂負責送到琴川,到時候財貨兩清。
“三天,最多三天,把公子要的貨送到。”林掌櫃拍着胸脯保證。
事情如此順利,程大雷四人也鬆了口氣。
“只不過,公子是不是先支付一筆訂金,我們也好安排手下人幹活?”
李行哉一愣,擡起頭看到林掌櫃一雙三角眼內,閃爍着狡黠的光芒。
“訂金麼?”李行哉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你看這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