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遊渠不能不恐懼,他們來自長安,而只要你去過長安,見識過那個乾燥血腥的夏天,就不可能沒聽過那個名字。
一柄大斧,將整個帝國的體面劈個洗把臉。那一日武科場蕩起的煙塵,還經常出現在諸人的噩夢中。
鍾武纔在對方面前搬出宋伯康、薛相,以期嚇住對方,現在看上去像個笑話。就算宋伯康站在對方面前,怕也有心驚膽戰,拿出十二分精力應對。
“宋哥哥,他會殺了我們麼?”薛問婷怕了。如今大家在山賊窩子裡,山賊是怎樣的存在已經不需多言。多的是山賊屠人滿門,占人妻女的傳說。更何況自己又生的嬌美,薛問婷不能不怕。
“他們……不會殺我們的。”宋遊渠終於道。
大家一聽這話,都看向宋遊渠。
“我們已經擡出身份,他終究要顧忌我們背後的勢力。敢殺我們,他不想活了麼。”
如今衆人都心慌意亂,宋遊渠說出這話,無論如何都給衆人帶來安慰。
而事實上,宋遊渠心裡也沒譜。對正常人而言,總要顧忌相府、涼州牧的存在。可程大雷是個正常人麼……根據以往發生的事情判斷,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正常。
“宋哥哥,全靠你了。”薛問婷低低的聲音道。
兩家在極力促成這門親事,攜伴同遊便有這方面的考慮。薛問婷情長如野草,早已傾心。宋遊渠卻雖然經常板着冷臉,卻也已對出身模樣都不錯的薛問婷動心。
此刻薛問婷一句話,激起他男兒氣魄,昂起頭道:“婷妹放心,自有我照應。”
聽到這句話,薛問婷瞬間羞紅了臉。就覺得這暗室之內,鐵牢之中,也有了些溫香。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響,程大雷在徐神機、銀眸的陪伴下來到牢房。他一步步走進,在昏暗的光線下一張醜臉顯得更加恐怖,宋遊渠的心立刻緊張起來。
程大雷目光掃了一圈,嘴角笑容顯得有些意味深長。當然,在宋遊渠等人眼裡看來,這笑容就是魔鬼的微笑。
“諸位感覺怎麼樣,沒受什麼委屈吧?”程大雷讓銀眸搬了張椅子過來,坐在諸人對面。
“哼,你若敢動我一根頭髮,涼州大軍殺來,要你千萬條屍體償命。”宋遊渠。
“涼州牧麼?”
程大雷抿嘴笑笑,宋伯康來到涼州的消息,程大雷很早就知道了。之前的涼州牧被戎族殺了,這職位一直空着,當然,上上下下的主要人物都是相府的人,程大雷也不是一無所知。
關鍵是,這宋伯康來此地是做什麼,會不會是衝着自己來的。這是程大雷心裡琢磨的事情。
見他面露猶豫,宋遊渠鬆了口氣,他換了個口氣,道:“不過,你也不用怕,現在涼州正是用人之際,只要真心向我父投誠,家父必定會原諒你的所作所爲,還會對你委以重任。”
程大雷不明白宋伯康的來意,宋遊渠不可能不知道。
琴川關產鐵,當初莫鳴米劫擄勞力日夜挖鐵,類似不計其數,就是爲了供應給相府。說白了,原先的莫鳴米就是相府一個工頭而已。
可莫鳴米被程大雷取而代之,相府就缺少了兵器來源。想到程大雷是怎樣的人,相府不能不重視。於是派了宋伯康來理涼州事。
對於程大雷,上下的意思是一樣的: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殺。
宋遊渠心中想的明白,若自己可以拉攏到程大雷,一場危機便會變成自己平步青雲的機會。
看他目光閃爍,當是已經有幾分動心。宋遊渠決定再加一把力。
“你不必擔心,有我作保,必能給你一個官位,保你光宗耀祖。”
“這個……那個……”程大雷閃爍其詞:“該不會騙我吧?”
“我宋遊渠出口,一字千金,今日之事,不過是一場誤會而已,我怎麼會放在心上。”
“多大官?”
“七品侍衛如何?”
“呃……有點小。”
“六品遊騎將軍?”
“還是有點小。”
“呵,你這人不要太得寸進尺,只要你好好做事,日後何愁不能升官加爵。”宋遊渠道:“你要多大的官?”
“你覺得……”程大雷起身:“帝國天子這個位置配得上我麼?”
宋遊渠一怔:“你想造反麼!”
程大雷攤開雙臂:“我本來就是反賊呢。”
緊跟着,一片笑聲。隔壁一間牢房內,有人探出頭道:“大當家,這貨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程大雷扭過頭,詫異道:“高飛豹,你又喝酒鬧事了。”
“嘖,也沒喝多少麼,大當家,你既然來了,就放我出去吧,在這裡待着,嘴裡淡出個鳥來。”
“就特麼該一直關着你。”程大雷恨鐵不成鋼道。
周圍笑成一片,宋遊渠一張臉由白轉紅,恍然意識到自己成了一個笑話。
程大雷無語的看着對方,道:“你爹媽生你的時候,難道把你丟了,把胎盤養大了。”
“什麼意思?”宋遊渠下意識道。
“不然的話,你爲何沒有腦子。”程大雷若有所思。
宋遊渠滿臉漲得通紅,緊緊咬着牙齒。
“好啦。”程大雷道:“我也沒時間和你們逗悶子,宋伯康來涼州的目的是什麼?”
“狗賊,你休想從我嘴裡知道一言一句。”宋遊渠。
“好啦,好啦,你們細皮嫩肉的,估計也撐不過三五遍刑,現在老實交代,落個體面。非讓我把你們折騰得死去活來,也沒意思不是。”
衆人心頭砰砰亂撞,目光都看向宋遊渠。
“說與不說!”程大雷忽然喝了一聲:“來人,與我動刑!”
“說,說,我告訴你們。”鍾武才大喝。
“好,現在有一個了,其他人呢?”程大雷目光轉了一圈。
“大當家,我看也別費這個勁了。一人敲斷五根手指,這些人什麼都會招了。那個小娘皮交給我,我保管折騰得她死去活來。”徐神機。
“呀。”程大雷看向徐神機:“軍師,你墮落了呀。”
“招,我們招。”
十幾人哭得喊娘,爭着大喊,生怕落在別人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