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問道雙眼睜大,瞳孔中寫滿不可思議,然後很短時間又被恐懼填滿。
有些記憶太久遠,他已經不願再回憶,或者是不敢再回憶。沒人知道,多少個深夜中,他閉上眼睛滿目都是屍山血海。不曾親歷過,自然無法瞭解那種恐懼。從那天之後,金問道心中最堅固的東西已被擊碎,還活着的無非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哪怕他現在成了北蠻部的王,但事實上,他對這個位置並不太感興趣。只是原先的北蠻王死後,整個部落已無人有與他競爭的資格,陰差陽錯,他得到了原先夢寐以求的東西,可他已經失去了原先的興趣。
一直以來,金問道都以爲自己是唯一從那屍山血海中活着走出來的人,卻沒想到,今日又撞見一個本以爲死去很久的人。
恐懼已佔滿了他的心臟,整支隊伍已經失去戰鬥的意志,隨之而來的便是大面積的潰敗。
野原火率領的部隊,狠狠的擊潰了敵人,拋開逃走和死在當場的,單單被俘的敵人就有上千人。
戰鬥過後,士兵打掃戰場,俘虜被下掉兵器,聚攏在一起。
戎族之間的戰鬥,俘虜一般有兩條路,要麼是成爲對方的奴隸,要麼是支付不菲的贖金,便可換取自由身。
他們尊敬強者,崇拜強者,因爲在草原上,只有真正的強者才能帶領他們活下去。
這些人聚在一起,目光都打量着野原火。他騎着一匹紅馬,整個人雄姿英發,鮮血成了他此刻最後的勳章。
關於野原火的事,大家已聽到過很多,但真正見到他,確實還是第一次。
在人前,野原火勒住了馬。駿馬揚蹄,發出一聲長嘶,在夕陽下,他滿身鮮紅。
“我不是你們的敵人。”野原火用刀拍着馬鞍:“我和你們一樣,在草原上長大。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臣服我,或者去死。”
人羣從安靜到混亂,又漸漸沉澱下來,夕陽快要落山了,但大家分明看到,一團鮮豔的火從荒原上升起。
這一刻,被野原火震懾的不僅僅是金問道,或者被俘的奴隸,還包括鍾牧山。
鍾牧山並沒有上戰場的機會,這場亂戰沒能波及到躲在後面的他們。但他卻有機會目睹這場戰鬥的完整過程。野原火在戰爭上,宛若英魂附體,當你目睹他戰鬥的英姿,似乎除了轉身逃跑便是臣服,而不會有任何與其戰鬥的心思。
帝國很大,諸侯很多,也不乏被捧到天上的名將。鍾牧山也一直等待奇貨可居,擇主而事的機會,但很大的帝國,是否有一人有資格成爲野原火的對手。
似乎有些人活着,便是爲了成爲萬人跪拜的王。
……
程大雷和小白狼也並非每天在草上飛的山寨窩着,每天曬曬太陽,吃吃烤肉。偶爾,他們也親自出去打探情報,或者說,出去散散心。
這一日,二人並肩行在草原上,荒草萋萋,周圍連個人影也看不見。
野原火與金問道之間的戰鬥,程大雷也聽到一些風聲。野原火以微弱的兵力,擊潰了北蠻部奔襲而來的大軍。
“我們曾經也與北蠻部交過手,金問道也絕非簡單人物,卻是沒想到,他竟會敗在一個不知名的小人物手中。”小白狼感慨道。
程大雷點點頭,隨之又搖搖頭:“江山代有人才出,老前輩本就是爲了給新人揚名用的。不過這野原火,可不是什麼無名之輩,我之前就曾聽說這個名字。”
當初從草原上過來時,程大雷曾經聽過野原火這三個字。草原上突然冒出這個人,以摧枯拉朽之勢吞併了許多部落。至於他從哪兒冒出來的,草原上的戎族都不知道,更不用提程大雷了。
二人信馬由繮,也沒有什麼目的。忽然擡起頭,就見遠方蕩起一道煙塵,有人騎快馬向這邊奔來。
“是戎族。”
小白狼目光看向程大雷,詢問他的意思,看要不要避一避。
“抓了。”
程大雷眼前一亮,正愁得不到又用的消息,索性抓個戎族,打聽一下附近的狀況。
這戎族速度很快,像是着急去某個地方。他本和程大雷不同路,一心之往前趕,冷不防程大雷騎着黑牛斜刺裡衝了出來。
對方雖然騎着一頭牛,但速度並不慢,眼看就要追上自己。這戎族雖慌不亂,取下了背上的弓箭,回身一箭,射向程大雷。
戎族在戰場上所向披靡,靠的就是馬背上出神入化的箭術。這一箭雖然在疾奔的馬背上,但來得卻是又準又快。
不過程大雷若能被這一箭射中,那麼他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只是輕輕揮手,便將這一箭接住,此時黑牛已差不多趕上,程大雷身子躍在半空中,一腳將對方踹在地上。
等這戎族從地上爬起來時,已經有一柄刀壓在他脖子上。小白狼咬着牙道:“動一動,要你命。”
程大雷緩步過來,剛纔他已查看過這人的信息,知道他名叫石草,等級不過優秀,就算他全副武裝,也無法擺脫程大雷的控制。
“將他放開。”
小白狼的刀剛一挪開,石草就向程大雷撲來,咬牙切齒,像一頭被逼急了的惡狗。
程大雷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如此三番兩次,石草撲得越急,便摔得越狠。最後石草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臉上肌肉不停跳動。
“好啦,好啦。”程大雷道:“我不是一個暴力的人,如果你能夠平心靜氣,我們其實可以換一種方式交流。”
程大雷問道:“你是那個部落的?”
石草緊要着嘴脣,不想向程大雷屈服,戎族的確不是一個容易降服的存在。
程大雷無可奈何的撇撇嘴,接過小白狼的刀,在腕中耍了個刀花,然後一刀輕輕揮下。
耳邊只聽一聲哭爹喊娘般的慘叫,石草一隻耳朵掉在地上。程大雷的確不是一個喜歡暴力的人,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擅長暴力。
十三刀後,石草堅強的意志崩潰,如一灘爛泥般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