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原火需要一場勝利,告訴草原上的所有部落:他來了,他將統治這裡。
鍾牧山的能力在這次行動發揮了很大作用。他揮毫潑墨,發揮自己所有文采,向北蠻部下了一封戰書。用典繁複,佶屈聱牙,大意是天下至寶有德者居之,而他輔佐的野原火便是一位有德之主,目的就是取天下。
哪怕金問道酷愛帝國文化,平素裡也愛舞文弄墨,但這次也是費了好大力氣,纔讀懂戰書的大概意思。
戰書送到北蠻部後,野原火親自率領大軍,集結兵力,出征北蠻部大本營。
這件事,引起草原上許多部落的注意。戎族各部落之間也並非一片和睦。他們攻打帝國時,自然同舟共濟,不過在他們內部,也是打來打去。
金問道早就在召集各部落,以防禦野原火的攻擊。從見到他的第一天開始,金問道心裡就明白,野原火壯大之後,第一個目標肯定是自己。
但在這件事上,他收穫不大,響應他號召的部落並無多少。向呼延力求援,也是肉包子打狗,一點回音也無。所以,金問道在兵力上雖然佔優,但並沒有佔有絕對優勢。
冬天到了,草原上越來越冷。西北風颳過,只見荒草翻滾,不見一點生機,除了餓的飢腸轆轆的草原狼,什麼都看不見。
金問道走出大帳,結結實實打個寒顫。他向遠方看去,只見不遠處的山坡上,敵軍已經列陣完畢。六千人排成大隊,戰士身下的烈馬不安分的刨着蹄子。中間一杆大旗,上書一個鮮豔的火字。
兩軍未曾交鋒,空氣中已經有濃烈的血腥味,就連從極北之地捲來的風都刮不走。
“大王。”有人將兵器送到金問道面前。
一杆鐵槍,這金問道本也是一位用槍的好手,只不過,他也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握過這柄槍了。
他掛上佩劍,拿住鐵槍,翻身跨上自己的黑鬃馬。自從青牛山之後,倒也不是沒上過戰場。只不過這一次,平白心中有些激動。
無論如何,噩夢總有結束的時候。今天要麼是結束,要麼是一個新的開始。說不得過了今天,自己就可以從屍山血海中掙脫出來。
北風獵獵,金問道跨馬走在隊伍最前方,身後上萬北蠻部兒郎發出陣陣吼聲。
畢竟是草原兒郎,既然大軍壓境,也絕沒有怕的道理。無非是挺身一戰,最多將這條命舍了出去。
兩軍相互對峙,各自發出陣陣吼聲,一時間士氣如虹。
鍾牧山出現在兩軍陣前,第一次參與這種場合,他心中也是有些緊張。深吸一口氣,衝着對面喊道:“我家大王也是草原的子孫,不忍同胞弟兄戰死沙場。願與閣下單對單較量,以勝負論成敗。”
面對對方的挑釁,北蠻部的戰士氣得咬牙切齒,一員提大棒的漢子吼道:“大王莫慌,我去會他,取他的腦袋過來。”
多年未見,金問道也想看看,自己這位弟弟,實力到了什麼地步。回到草原沒多長時間,便搞出這麼大動靜。
這名請戰的漢子,也是部落中有數的好手,卻也可以拿他,試一試今天這野原火的深淺。
“好,許你出戰,許勝不許敗,莫墜了我北蠻部的威風。”
唿律律一聲馬鳴,這員名叫赤狼的漢子,拎着大棒出陣。對方的主帥野原火親自出戰,他手中一柄大刀,兩匹馬捉對衝鋒。
各自都是來勢洶洶,裹夾着肺腑中的殺意。在兩馬對頭的光景,野原火揚起了刀,金問道眯眼看着。
對於他,金問道也並不是一點了解都沒有。曾經的他用一柄彎刀,武藝也並不如何。只是不知何時,他從何地學會了這大刀的用法。
兩馬相錯,只是一個剎那的光景,野原火的大刀狠狠揮下,咔嚓一聲脆響,赤狼的人頭滾落在地上,只有一具無頭的屍體還騎在馬上狂奔。
野原火一方,發出震天的吼聲,士氣大陣。如這樣的兩軍對壘,大將捉對單挑也並不是完全沒有的事情。獲勝一方,可以提升己方士氣,擊潰敵人軍心。當然,戰場之上也不缺乏無有縛雞之力的主帥,談笑間殺敵於千里之外。
赤狼被斬之後,北蠻部一片靜默,他也算部落中有數的好手,卻在對方刀下連一個回合都沒走過去。
金問道表情冷漠,心中卻翻江倒海,只有一個念頭不停重複:原來他已這般了得。
野原火撥轉馬頭回來,再次穩住身形,衝對方戰陣喝道:“誰來。”
北蠻部不缺不怕死的兒郎,更不缺覺得自己可以擊敗敵人的勇士。赤狼死後,連續又有幾人出陣挑戰野原火。在赤狼之後,野原火連敗四人,殺機越來越旺盛,若燒起來的燎原大火,已經沒有辦法再撲滅。
最後,野原火的刀指向了金問道,口中冷冷喝道:“這次你來。”
金問道明白,遲早要輪到自己,事情總有個結束的時候。他拍馬出陣,立在野原火對面。
時隔經年,許多事情都已改變,二人各自也有了許多變化。陰差陽錯,金問道成了北蠻部的王,而野原火背後經歷了什麼,卻是無人知曉。
“你活着,我很高興。”金問道長嘆一聲:“我們也算是兄弟,能死在你的刀下,我不委屈。”
金問道和野原火的確算是兄弟,只不過,當初金問道不會把野原火當兄弟,今天,野原火沒打算把金問道當兄弟。
野原火的目光很冷,他只是擡起刀,道:“你來。”
當觸及到這目光時,金問道便知道自己已經敗了。他還被往事糾纏着,當初人從屍山血海中走了出來,魂卻留在了那座山谷中。但野原火不一樣,他已經將那噩夢般的記憶嚼爛,化作身體最強壯的部分。從他走出山谷的那一刻,便已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而有些事情一旦決定了,就再無法更改。
“來。”
金問道仰天長嘯一聲,撲向野原火。
草原上的兒郎,的確沒有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