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權力在萬里之內,十步之外。不過,目前李樂天的權力已不可能抵達萬里,面對諸侯割據的帝國,充其量也就是京州這一畝三分地。而且還是有名無實。
至於十步之內,李樂天也沒多少權力。大內不知安插了多少眼睛,盯着自己的一舉一動。李樂天身邊連個能商議事情的謀士都無。
現在,他越來越能體會明帝的無奈,在帝國風雨飄搖的關頭,還能維持帝國的平穩,明帝其實並不容易。
李樂天不是一個昏君,他是實實在在想做些事的。但他能動用的力量其實微乎其微,想做些事也是有心無力。
必須得想個破局的法子了。李樂天手指敲着桌面,他沒有可信任的人,必須沉下心來自己琢磨。
長此以往下去,自己當真就成了擺設,這李家天下快成了姓崔的帝國。
該從何處破局……
李樂天腦海中浮現程大雷的名字。他當然對程大雷惱恨到極致,一個山賊委實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可現在並非意氣用事的時候,有句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或許,自己該從程大雷處借力,打破長安的僵局,藉此削弱相府的勢力。
他順着這個思路想下去,陷入沉思……這次並不是沒有好消息到來。
涼州一直是相府在佈局,偏偏生出一個程大雷,竟將相府扶植的宋伯康趕了出去。更值得高興的是,有白玉美人之稱的崔白玉落到了程大雷手中。
當然,這件事對李樂天沒多大好處。但相府吃了虧,終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這帝國天子,在無能爲力時也有些惡趣味。
卻也並非不能從程大雷處借力,他打着父王的名號,自己便索性順水推舟,封他做涼州王。
但既然給了程大雷名份,程大雷就必須爲此付出代價。李樂天沉下心來,想着可以從程大雷處要點什麼……
……
不止李樂天,相府也已經得到了消息。
牀榻之上,一個乾瘦的老人伸出手,無力的在空中揮了揮。
崔雲間立在一旁,臉色也不太好看。
事實上,崔相的情況也不如李樂天想得那麼好。這個老人權勢熏天,揮揮手就是滿天風雨,一個個政敵在他面前倒下,如今已沒有誰有資格立在他面前。然而,有一個敵人是他敵不過的,那便是歲月。
他已經老了,已經老到該安排後事的時候了。
“天子不甘心被我崔家操縱,遲早有撕破臉的時候,呵,李家果真是沒有孬種吶。”
崔雲間認真聽着,但心中還是有些不服氣,道:“現在朝堂上下都是我崔家的人,他即便不答應,又能翻出什麼波浪?”
老人無力的搖搖頭:“你不懂,那些世家豪門易聚也易散,永遠不要將他們當做自己的力量,力量這種東西永遠要握在自己東西。有朝一日,這崔家總要交到你手中,你記得我兩句話。第一,永遠要學會把利益分給別人,不可太貪婪。第二,崔家可以不贏,但永遠不能輸。”
崔家有崔家的難處,他們最大的難處便是後繼無人。在崔相之後,第二代,第三代年輕人中,都沒有過分出類拔萃的存在。雖然某些子弟也被捧成文武全才,但其實他們肚子裡幾斤幾兩,崔相還是清楚的。
他今夜這番話就是表明,日後崔家是崔雲間做主。也順帶幫忙爲他指明今後的路。
崔雲間沉默片刻,道:“父親,兒有一事不明,還請父親解惑:我崔家真做不了那張椅子麼?”
崔相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永遠不要這麼想,我崔家能夠歷經百年不衰,憑的就是我們從不在一方全部下注。日後這天下說不好是誰家的,我們要早早做好打算,保持我崔家的基業不倒。”
世事混沌,如崔相這種老狐狸也看不清楚太多。他早已算定,李家要丟掉天下,但偏偏生出一個李樂天與李行哉,又讓李家多了幾分氣數。江南一個李星,估計也是難成大事。
這些都在崔相的眼中,他看不穿的偏偏是程大雷。這個人忽然冒出來,在極不可能的情況下,掙出一片天地。
崔相隱隱覺得,程大雷背後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但這力量究竟來自哪裡,他,看不穿。
“父親,白玉還在程大雷手中,我們要不要與他聊聊,將小妹贖出來?”崔雲間道。
崔相搖了搖頭,有些話他並沒有同崔雲間說,畢竟說了他也未必懂。程大雷是一個未知數,日後說不得會走到哪一步,將崔白玉留在他身邊,或許,也能爲崔家爭來幾分氣數。
滔滔濁世,人在其中不過幾朵浮塵碎沫,狡猾如崔相,也只能隨波逐流,禍福由天。
程大雷佔據涼州後,這件事在帝國造成的風波不小。帝國十八路諸侯,至少,程大雷佔了一路,現在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他諸侯不免尋思,這山賊出身的惡棍,說不得還會搞出怎樣的風雨,大家不得不防。
而這也變相刺激了另外一部分人,大家同是山賊,程大雷也並非三頭六臂,他可以做到的事情,大家也可以做到麼。
諸人蠢蠢欲動,想着在這場亂世賭局中攥取一部分利益。無形中,程大雷起到了榜樣的作用。
東海落鳳城,當李行哉得到消息後,不動聲色的將情報在燭火上燃盡。
終於,你也邁出了那一步,未來再次相遇,真也許就是在疆場之上了。
李行哉最近發展得不錯,有了書院相助後,他手裡不缺人手。東海畢竟富饒些,落鳳城在這段時間也聚集了不少人,小小一個落鳳城已經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勢力。
很顯然,落鳳城的發現已經到瓶頸,李行哉要擴大一下自己的地盤了。
他有三條路走,拿下徐州,或者拿下兗州,更或者,南下拿下富饒的江南。
得江南便得天下糧倉,坐南望北,爭天下自己便多了幾分底氣。只不過江南河道縱橫,也是極其的不好打。
但徐州、兗州很明顯已經無法滿足李行哉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