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頭來到蘇宅,在大屋外等了一會兒,李氏才從屋裡出來。
“二妹,事情有些糟糕,對面生意旺了起來。”
“那家破舊樓,已經荒了多久,擱到她手裡生意就好起來,她是陶朱公再世麼!”李氏剛給蘇四海餵過藥,手裡還端着藥碗。
“還真差不多,沒幾天就起死回生,現在想在湖底撈吃頓飯,都要提前排很久。可他們寧肯在對面排隊,也不來四海樓吃飯。”
李氏秀氣的眉頭皺緊,這件事情實在出乎她的預料。本來想把她嫁到黑石城,一來可以讓她離開蘇家,二來也是爲打通蘇家到黑石城的上路,可誰能想到她半路上,竟被山賊劫了。如今給她一座瀕臨倒閉的酒樓,只想能借此將她趕出黑石城,沒料想,她竟然把酒樓救活了。
還真是屬狗皮膏藥的,怎麼也擺脫不了。
“二妹,你想個法子,再這樣下去,四海樓倒是要先倒閉了。”
“你真是不中用,讓酒樓生意好起來你做不到,把生意搞壞你也不會麼!”李氏顰起眉,吐出三個字:“找杜茂!”
杜茂兩個字恍惚有莫名的魔力,李大頭一激靈,道:“二妹,你想好了麼,那杜茂……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咱們真要和他扯上關係麼。”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杜茂再如何,也無非是要錢而已,給他錢。”
李大頭好不容易纔鼓起勇氣,他從李氏處取了一百兩銀子,用包袱皮裹了。離開蘇宅後,他沿着衚衕往東走,見到河的時候往北走……約走了七八里路,前面看到一棵大槐樹。
大槐樹後有個灰牆院子,李大頭走進後,停了片刻,才鼓起勇氣敲了敲門環。
“幹嘛!”
從門裡探出個大腦袋,禿頭黑臉,眼睛像銅鈴一樣大。
“找……找杜爺。”
大腦袋左右看看,最後才把目光落在李大頭身上:“進來吧。”
手裡將那藍布包袱裹在懷裡,李大頭走進院子。院子裡擺着一排兵器架,石磨,石鎖等物,七八條大漢坐在太陽底下,人人都赤着臂膀,操練着院子裡的器械。
“老疤,過兩天幽州那邊過來個兄弟,你給支應一下。”
“做哪一行的?”
“水上的,剛劫了一批貨,打算在這裡避避風頭,手上東西不少……”
看到李大頭進來,談話聲嘎然而至,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大頭身上。李大頭身子瞬間矮了幾寸,天空上豔陽高照,可無端端卻涌來一種陰寒。
院內有棵槐樹,打下一片樹蔭,在樹蔭下坐着一白袍男人。他穿着長袍,酌着清茶,和院裡赤條大漢相比截然相反。
一動一靜,可這不動聲色的靜,卻能壓住噪雜的動。
只有在目光放到李大頭身上時,李大頭纔有一種被老虎注視的感覺。
這人就是杜茂,字文才,綽號懶大蟲,據說雙臂有千斤之力,曾經肉拳打死過山林中的老虎。
李大頭幾乎是一步步挪到對方身前,將手中的包袱擱在石桌上。
“杜爺,勞您幫個小忙……”
杜茂用手掂了掂,也就估出了大概數目,他揮手丟給那個臉上有疤的大漢:“疤子,把事情幫人辦了。”
“得了,爺,您就瞧好吧!”
……
這天下午,湖底撈門口出現兩個人。
“就是這裡了。”
“生意還挺好。”
“走,進去瞧瞧。”
二人踏入大門,過了中午飯點,生意竟然還不錯。二人等了好大一會,才輪到自己的位置。
這是土砌的竈臺,下面填着木柴,有煙道把煙引出去。如此,二樓就沒辦法佈置座位,只在一層有三十幾臺座位。
“疤哥,這裡生意這麼好,菜真有外面傳得那麼好吃。”臉上紋着一隻青蛇的男人問。
“呵,咱兄弟走南闖北,龍肝鳳髓,什麼沒吃過,好吃,又能有多好吃。”
“那也不着急,咱們兄弟先嚐嘗,再做事。”
蘇櫻正在後院喂鴿子,她叫小蝶過去蛤蟆寨,給程大雷養了幾天信鴿,總算可以讓三隻信鴿在兩地之間來往。
這本是爲有要事時聯繫方便,可程大雷一天三封信雷打不動,如果多少有些事也算了,可『吃了嗎』『睡了嗎』『洗澡了嗎』這種事也要每天都問麼。現在蘇櫻覺得,直到現在爲止,自己還沒有摸清楚程大雷的套路。
大廳內,刀疤和青蛇兩人吃得大塊朵頤,汗水直冒。
肉片在紅湯裡翻滾,花椒滾到一邊,筷子從天而降,追逐着湯底的丸子。
“疤哥,你饒我這一次。”
“嗨,長幼有序。”
“小二,再加份肉。”
吃得酒足飯飽,二人倒在凳子上打嗝,目光相對,似乎都記起了什麼。
“哇,老鼠!”
刀疤忽然一聲大叫,大袖子在鍋上一揮,就有一死老鼠被拋在鍋裡,隨着鍋底翻滾。
一片大譁,酒樓還有的幾座客人都驚叫起來。目光透過來,看到鍋裡那隻露着牙齒的死老鼠時,都做出噁心反胃的表情。
門外的廖甲廖乙兩兄弟率先過來。
廖甲看着紅光滿面的二人,再看看鍋裡翻滾的老鼠,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兄弟,這把戲可真夠老的,吃到最後才吃出老鼠,二位的眼力可是有夠差的。”
“是啊,兄弟從小眼力就不好,這老鼠都吃了半拉。”
廖甲一怔,鍋裡的老鼠明明完整無缺。
正想着,忽然見刀疤從身上拔出短刀,將鍋裡的老鼠挑出來,眼神示威般盯着廖甲,慢慢把那老鼠放在口中,連皮帶骨一起嚼。
凡是看到這這一幕的,都大驚失色,胃裡的酸水往上涌,他們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酒樓,半路上還能聽見哇哇的嘔吐聲。
廖甲卻是臉色不變,盯着刀疤,直到他咬下去一半,再將死老鼠吐出了。
“喔,原來你們是……流……氓啊!”
“好說好說。”刀疤用短刀剔牙,然後衝廖甲拱了拱手:“這位兄弟是……”
廖甲雙手抱拳,氣沉丹田,口中吐出兩個字。
“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