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崔白玉呆在原地,這兩個字在她腦海中嗡嗡作響。雖然不願做程大雷的階下囚,目前也僅僅是權宜之計,但是回到長安……她也曾夢迴長安,只是不敢相信會真的發生。
可程大雷既然已經如此說了,就絕不是在與崔白玉商量,他是已決定要帶自己去長安。
崔白玉第一個念頭便是: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莫非程大雷和李樂天達成某種交易,將自己獻給李樂天,以換取涼州王的封號。
並非沒有這種可能。
不過,崔白玉如今已能接觸到很多事情,並不知道李樂天和程大雷有私下的聯繫。
崔白玉自詡識人無雙,但現在越發看不穿程大雷了。
“長安之途,畢竟難關阻阻,天下想殺你的人是多的,你真敢去麼,還要帶上我?”
崔白玉的話說得不錯,程大雷雙手算是沾滿鮮血,說他殺人狂魔也未必是謠言。死去的人免不了有親戚朋友之類的存在,想找程大雷報仇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程大雷打了個哈哈:“本當家敢殺人,還怕他們來報仇的事麼,你隨我去不去?”
崔白玉略沉默片刻,開口道:“去。”
程大雷已確定下第一個人選,第二個人選便是那徐神機。此去危機四伏,程大雷雖然有一劍傍身,但靠他一柄劍還是有些不夠保險。
程大雷確定的第三人是黑衣老尼,此人功夫不在自己之下,遇到些宵小攔路,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第四人是劉發財,他走南闖北,曾經靠招搖撞騙爲生,也有些江湖經驗。
第五人就是程大雷,其實如果不是擔心徐神機,其他人都可以不帶,程大雷一人一劍就敢闖長安。但帶上他這個累贅,程大雷就不得不擴充一下團隊成員。
在出發之前,程大雷與劉悲交待了一下自己走後的事情,自己此去少則個把月,多則兩三月,到時候一定能回來。城中的工作不能停,兵力太少,需要擴充一下人手。同樣,朔方城的人口還沒達到十萬,這件事也得上心辦,不能耽擱。
程大雷與蘇櫻告別,如果不是這一路太多危險,程大雷還真想帶着她去長安湊湊熱鬧。但此去想做的事情能不能做成,程大雷也沒有把握,蘇櫻還是留在涼州城更安全些。
到了出發的日子,一行人駕了一輛馬車,黑衣老尼魚洞真與崔白玉坐在馬車上,劉發財充當馬伕,程大雷與徐神機一個騎牛,一個騎馬,踏上了去長安的路。
一個尼姑、一個騙子、一個落魄的千金小姐,一個自詡神機妙算其實百無一用的軍師,一個山大王組成一個五人團伙。明面上,程大雷僞裝成去長安探親的富戶,徐神機是賬房先生,劉發財充當馬伕,尼姑依舊是尼姑,小姐卻成了丫鬟。
五人曉行夜宿,程大雷四人都不覺的有什麼,但對崔白玉來說,這種日子卻是苦不堪言。
自己來涼州時是如何來的,車馬護駕,隨行有親衛隊,一輛鋪着軟榻的馬車充當起居,後面跟着幾輛馬車,載着衣裳香料胭脂,有小鹿三人伺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即便在路上也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程大雷大小也是一地梟雄,隨行有幾十個人伺候,也不算什麼過分的事情。可他過的是怎樣的日子,渴了飲山泉水,餓了便用火烤一些乾糧。偏偏程大雷還樂在其中,頗有些沾沾自喜的感覺。
崔白玉心中不得不鄙夷他,山賊就是山賊,穿上龍袍也扮不成太子。
關鍵是程大雷對自己還呼來喝去,打水採果拾柴生火這種事都由自己來做。可程大雷這種當主子的人都不講究,自己一個階下囚又如何講究。於是只能苦苦撐着,她是那種一粒豌豆都可以令她碾轉反側的人,這一路苦水和心酸都眼下,轉變成對程大雷滿滿的恨。
在程大雷一行人上路的同時,天下各路藩王有些早已啓程,有些也準備好上路,絡繹不絕都將趕往長安。
有些是想見一見天下英雄,有些是想向李樂天討個封號,有些是本人不去,卻打發親信子侄輩前去,爲的是不擔上抗旨的名頭。
他們出門的陣仗要比程大雷大的多,前後扈從,在路上也同樣是錦衣玉食。
沿途的山匪水賊見財起意,免不得就要趁機發筆橫財。有些能將藩王的扈從消滅,有些則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在路上拋下幾具屍體。
東海,落鳳城。
李行哉是早已接到聖旨,卻還沒有動身。
“六哥,你不打算去長安麼?”李婉兒問道。
“我是很想去的,奈何我的本事你也知道,路上若有個歹人,我未必能自保啊。”李行哉嘆了一聲,他手上文有楚雲生,武有戚繼光,可二人都不是以武力見長,縱然收攏了書院的殘存勢力,其中也沒幾多高手。
“好妹子,你該不會是想見那個人吧?”李行哉道。
李婉兒臉上一紅,將頭側到一邊:“瞎說什麼。”
李行哉一陣無語,妹子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他心中忍不住想罵娘。那程大雷生得虎背熊腰,如何配得上妹子如花似玉的人物。當初多少王公貴族,名門之後都入不了妹子的法眼,偏偏一個程大雷卻令她念念不忘。
“好啦,好啦,六哥也不是棒打鴛鴦的人,既然你想見他,我便冒險走一趟長安吶。”
“瞎說什麼,誰想見他了。六哥你自己去吧,我可不同你去。”李婉兒冷哼一聲,忽有悄悄問:“你說他敢去麼?”
“妹子,你說的是誰?”李行哉拱了拱手道:“我說的是當朝天子,咱們大哥,手足親情,怎麼妹子不想見大哥麼?”
李婉兒氣得站起身來,邁大步離開屋子,走過長廊,才怯怯的回頭看了一眼。發覺自己臉紅心熱,心臟砰砰打鼓。
廳內,李行哉輕輕笑了笑,慢慢笑容斂去,口中嘆了兩聲。
“長安吶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