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天光將亮未亮,東方的太陽還是個紅圓圈的時候,拓跋長空恍然記起了什麼。
頓時,在馬上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
那場被定位戎族之恥的戰役,拓跋長空自然沒有機會參與,可也聽人說起過。那場戰役,折損戎族戰士數萬,強大的北蠻部從此一蹶不振,甚至改變了整個草原的局勢。
帝國並非人人都足智多謀,戎族也不都茹毛飲血。在戎族中上層,多的是嚮往帝國文化,飽讀詩書之人。事後,許多人覆盤那場戰役,調查關於那一戰的情報。
其中,有一個名字是無法忽視的。
拓跋長空忽然覺得脖後發涼,似乎那掛從天而降的大河,跨越時空,再次席捲而下。
今次,池子裡來了大魚。
那條魚?
關魚的魚。
戎族分散之後,投石機牀弩等重型器械已失去殺傷力。改用弓箭射殺進入攻擊範圍之內的敵人。
拓跋長空下令兵卒散開,避免被對方的攻擊大範圍殺傷。士兵尋找陷馬坑沒有覆蓋到的位置,靠近敵軍本陣。
一夜時間,關魚不可能佈置好完整的防線,定然有疏露處。而騎兵一旦被限制住速度,便無法達成有效殺傷。
真正的對決都是在無形間展開,拓跋長空儘快找到進攻路線,便能衝擊敵軍本陣。而時間拖得越長,關魚便能利用弓兵擊殺更多的敵人。
比拼的是戰陣佈置,耐心,細心,還有臨陣的靜意。
關魚佈陣十分無恥,選擇在半山坡上,己方士兵順勢而下可以節省體力。敵軍騎兵衝鋒,速度便必然會被限制住。
最後,損失不少人馬後,靠着野獸的直覺,拓跋長空終於尋到進攻路線。
鐵騎集結,向關魚本陣發起衝鋒。抵擋在最前線的是長矛兵,重甲兵。雙方終於發生正式碰撞,騎兵如潮水,步兵如礁石,擋住了一波又一波進攻。
這時候,關魚再次下令,投石機牀弩展開第二輪攻擊。拓跋長空發現一個無奈的事實,敵人給自己留下的通道十分狹窄,五千人擠在一處,根本施展不開。
當大石從天而降時,只能用腦袋去扛。
兩翼開始向外包裹,擠壓戎族的騎兵隊伍,戎族幾乎是腹背受敵。
李行哉登高望遠,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而其他諸侯,也從頭到尾關注着這一戰。
雖然見戎則退,但其中不乏有見識有本領的人。及到現在,他們不得不對關魚刮目相看,不再因他的年紀輕視他。
說來關魚的戰術並不複雜,用陷馬坑限制敵人,將戎族引入通道,兩翼包裹……無非是簡單的口袋陣。
但小處才見大本事。對士兵的調動,對時機的把控足見關魚不凡之處。簡單的口袋陣,有些人會被敵人一次衝鋒捅穿,關魚紮下的口袋,卻能將五千人完全裹在裡面。
人一旦鑽進口袋,便是天大力氣也施展不開。一支隊伍被裝進口袋,其實也一樣。
戎族狐部,以狡黠著稱。他們擅長游擊戰,將逃跑時將敵人玩弄在股掌之間。往往一支大軍追擊他們,追着追着卻發現己方損兵折將嚴重。
但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
關魚是條大魚,也是好獵手。
拓跋長空開始撤退,從紮好的口袋中掙脫出來。畢竟不是自己的人馬,人手也不夠,關魚沒有與對方血拼,放開一道口子,容敵人離去。
拓跋長空撤出戰線外,這次結結實實撞上來,又結結實實撞了個頭破血流。面前的敵人,不在是對他們望風而逃的鼠輩,是一塊結結實實的石頭。
他徘徊在外圍,眼裡冒火,卻暫時沒敢進攻。
關魚也有些不順心,道:“其他諸侯還在看戲麼,什麼時候動手?”
戚繼光答道:“暫時未有動向,仍舊按兵不動。”
關魚壓下心頭火氣,道:“傳告他們,敵軍士氣正弱,此時進攻,定能擊潰敵軍。後續戎族還有三千人正在趕來,如果容他們兩軍匯合,怕我們支撐不了多久。”
對方士氣低迷,己方何嘗不是如此。戚繼光調教出的人馬雖然令行禁止,但也就這一個優點了。如果是關魚調教出來的魚字軍,早與敵人展開騎兵對衝,在亂戰中割下敵將的腦袋,敵人必然潰敗。
所有人都以爲關魚打得足夠漂亮。關魚心中卻不這麼想。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自己手裡,所以他只能做些小計較、小算計。
如一頭九天之鷹,被捆住翅膀,只能與地上的雞犬相鬥,關魚如何能順心。
李行哉飛馳離開己方軍陣,趕往聯軍大營。現在正是乘勝出擊的好時候,他們還在等什麼?
這是李行哉也想問的問題。
戰鬥出現間歇,該做的事情也不能不做。關魚開始着手整頓軍陣,令士兵抓緊時間休息,補充箭矢。
“二哥,什麼時候開始進攻?”張肥湊了過來,這樣的陣地戰,沒有他施展空間,早等得不耐煩。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給我五百人,我去將敵將頭顱提來,有什麼好怕的。”
關魚搖搖頭,他知道張肥的本事,剛纔的話也不算大話。可是,貿然衝陣,風險太大,現在不是冒險的時候。
唯一期望只能寄託在聯軍身上,如果他們這個時候出擊,當能擊潰敵軍。
算起來,敵軍的後援快到了。
聯軍大營終於出現調動的跡象,向戰區方向移動。關魚略略鬆口氣,這幫諸侯,總算不算太傻。
正這時候,遠方煙塵翻滾,敵軍的援軍到了。
機會眨眼而逝,終究沒能抓住勝利的機會。
聯軍列陣集結完畢後,對方的援軍已經抵達。前軍後軍匯合,損失的人馬得到補充。
對方似乎是知道關魚的厲害,並未貿然進攻,反而後撤五里,紮下營寨。
關魚也沒辦法進攻,失去陣型優勢,在平地與戎族展開遭遇戰,幾乎等同於讓這些人送死。
戎族兵馬如一根釘子紮下,將十萬帝國軍紮在了此地。
這一日如此過去,雙方劍拔弩張,並未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