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如此着急忙慌趕來,定是有備而來。此刻程大雷問起,他立刻變得滔滔不絕起來。
“眼下的局勢是三帝臨國,北地野原火,江南李星,東海李行哉這三家勢頭最猛,其他諸侯不過是小魚小蝦,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也成不得大勢。”
程大雷點點頭,也認同和珅的看法:“依你見識,野原火下一步會做什麼?”
“野原火從草原上來,根基不穩,戎族縱然強悍,打天下的本事是有的,未必有坐江山的本事。而戎族在苦寒之地過慣了日子,初入帝國這花花世界,必然驕奢淫逸。良久下去,軍心渙散,戰鬥力必然下降。野原火如果看得出這一點,必然會挑起戰事,下一步就是吞併中原。如果他看不出這一點,戎族已不足爲患。”
程大雷重重的點點頭,和珅果然還是有見識的,這番話可以說直擊戎族要害。戎族雖強,一鼓作氣打下長安城,使天下易主。但何嘗不會是盛極而衰,撐不得太久。
“那據你看來,野原火能不能看破這一點?”
和珅想了想,道:“野原火從草原起兵,短短几年光景,便可一統草原。這是歷代戎族王都做不到的事情。據屬下想來,他當也是個有智謀的。依我估計,他過不了多久,便會進攻中原諸侯。而北地各路諸侯恐怕沒有誰能擋住他進攻的步伐,野原火統一北地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如果不是大江攔路,怕他會一口氣打下江南。”
“能不能擋住野原火,關鍵就在江南。”程大雷道:“江南的局勢你如何看?”
“江南李星自然是兵強馬壯,手下兵馬又極擅長水戰,如果與戎族碰上,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只不過李星志大才疏,揀便宜成了今天的帝位。江南的局勢,關鍵在於李行哉。”
“李行哉這個人你怎麼看?”程大雷。
“李行哉這個人志不在小,又收服了東海王的兵馬,如今已是天下不可忽視的一股勢力。他和李星之間,必然有一戰。誰能統一江南,誰便是日後野原火的敵人。”和珅道:“如果大當家讓屬下在李星與李行哉之間選擇一人,屬下更看好李行哉。”
“李星的兵馬要強於李行哉,但這爭國之戰,不單單以兵馬論。若是單純講兩個人的話,我也看好李行哉多些。”
“大當家,眼下正是咱們做事的機會?”和珅道。
“講來聽聽,我們有什麼機會?”
和珅輕咳一聲,道:“如今帝國一鍋亂粥,羣雄逐鹿,我們也該招兵買馬,聚草屯糧,以備將來。”
“妙啊。”程大雷以手擊掌:“你和我想得一樣,招兵買馬聚草屯糧的事情咱們不是一直在做麼。”
和珅怔了怔,道:“關鍵是扯出旗號。”
見程大雷一門心思裝糊塗,他也只好把話挑明。
“一江之隔,便是楚河漢界,日後江南與北地之間必有一戰,此戰將關乎天下落在誰人手中。”
“野原火過不得多久,便會進攻中原。當其吞併中原各路諸侯時,正是我們出手的最好時機。雖然他必會在京州涼州邊界屯上重兵,但據在下估計,戎族也沒有兩線開戰的能力。以我涼州的勢力,一股做氣打到長安城也並非不可能。”
和珅越說越興奮,已經是口沫橫飛:“能打下長安城,就能統一北地。我們或休養生息,與江南諸侯隔江而治。或者揮師南下,一股做氣拿下江南。仗着消滅戎族的功勞,令天下諸侯歸順,也未必做不到。”
“大當家,羣雄逐鹿,最後取天下的可是您吶。”
程大雷屈指敲着桌面,心神陷入沉思。
不得不說,和珅與他指了一條可以走的路。趁着戎族進攻中原時與戎族開戰,有很大可能將其擊潰。然後進步江南,天下一統也未必不是癡人說夢。
當然會有很多難處,可想着有朝一日能位登九五,成一朝人王帝主,這風險也未必不可承擔。
程大雷沉默良久,緩緩睜開眼睛,道:“和大人,你的話未必不多,若真按你所說的做,至少有五成可能。”
“人生當得幾回搏,何況是取天下,五成已經足夠搏命。”
程大雷搖搖頭。
和珅一顆心涼了半截,他仍有些不甘心,道:“大當家,你可要三思……”
程大雷擺擺手,打斷他的話:“一將功成萬骨枯,真如果按你說的做,你我功成之時,不知會有多少兄弟埋骨沙場。我這人福運不大,做不得江山,也未必想做江山。”
和珅攥着拳頭,眼睛裡神光閃爍,想說什麼卻終於沒說出口。良久,他嘆了口氣,道:“屬下想知道大當家心裡的打算?”
程大雷點點頭:“江南與北地必有一戰,當野原火向江南進軍之時,便是我出兵之日。兩下合計,必然能擊潰戎族。日後無論誰做江山,你我兄弟都少不得封王拜相。”
“封王拜相?”和珅不屑吐出這四個字,道:“本來該是大當家與人封王拜相,大當家這是將江山拱手讓人。”
程大雷點點頭:“我野心不大,如果不是逢上這亂世,現在仍是青牛山一山賊。能做一世閒散王爺,我已經知足了。”
程大雷可以知足,和珅卻未必能知足。他不知一次勸過程大雷,但程大雷當真是胸無大志,幾番都把他的話堵了回去。以前都是以局勢未明爲說辭,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他仍不願出手。
也是經過這一次,和珅才徹底看明白程大雷的心。
最後,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忽然屈膝跪倒,向程大雷行了大禮。
“和大人,這是爲何,快快請起,你我兄弟不必拘禮。”
“大當家,和某跟在您身邊已經有些時日了,也算得上盡心盡力。今日,和某斗膽,想問一問大當家,爲何從始至終大當家不曾信任過和某?”
程大雷伸手想要將和珅扶起,聽到這話動作下意識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