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負手立於門前,冷目如劍,當真是八面威風不容冒犯。
但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雖然他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但是也強些有限。
看面前李禿子一夥,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手持各樣古怪兵器。從山賊這個行當來說,他們是最不入流的一夥。天下大亂,落草爲寇佔山爲王的人是多的。但也不是每家山賊都能如程大雷一般,聚一班人馬,便能左右天下大勢。
若是以往,這樣不入流的山賊根本不值得和珅放在眼裡,但今時不同往日,和珅兩手空空,身無長物,如何度過眼前這道坎兒卻還是個問題。
李禿子險些被和珅唬住,不怕死的常有,但不怕死還這麼橫的委實少見。
“弟兄們,給我動手,一塊兒宰了。”李禿子大吼一聲,便要動手。
“慢。”和珅着急吼了一聲。
李禿子動作一滯,摸不準對方深淺前,他也不敢冒昧動手。
“你敢向我動手,可知道我是誰?”
李禿子一陣氣急,剛纔我不是沒問你,可是你不說呀。
和珅開口同李禿子對了幾句切口,李禿子心中一驚,此人說話句句在道上。看他白淨樣子,卻是個同道中人。
“敢問好漢何處安窯立櫃?”
見暫時穩住了形勢,和珅也鬆了口氣。他道:“說出來倒怕嚇破你的膽子。”
“倒也沒那麼膽小。”
“既然你落草爲寇,可聽過這個行當裡某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李禿子皺起眉頭,莫非這肥羊是從那座山上下來的,那倒是要打聽清楚,別碰上自己招惹不得的人。
“往南一百里,有座兩羊山,山中賀老大手下有三五百人馬。”
和珅搖搖頭:“太小。”
“這還小……那北面有座亂石嶺,山上有千餘弟兄。”
“太小。”和珅再次搖頭。
“往東……”
和珅開口打斷他的話:“東南北三面你都提了,怎麼單單不提西面。”
“西面……”李禿子一臉困惑:“西面委實沒有什麼山賊。”
“再仔細想想,當真沒有麼?”
“往西不遠,便是涼州界,那裡委實沒有什麼山賊,是涼州王的地盤……”
說到這裡李禿子心中一咯噔,擡眼看向和珅。
和珅點了點頭。
李禿子臉上神色變化,如果和珅當真從涼州來,委實是招惹不起。
“閣下既然是涼州的人,何故來到此地?”李禿子現在依舊是將信將疑。
“凡事都要與你說麼?”和珅冷哼一聲,隨即嘆了口氣:“我有要事在身,不便細講。”
“當真是程大王的人,倒是在下失禮。還請先生移步到我家山寨,讓我稍盡地主之誼。”
和珅略頓了頓,道:“如此也好,容我收拾一下東西。”
說罷,衝朱家兄弟點了點頭:“你們也隨我進來。”
朱家兄弟今日當真是遭了無妄之災,無端端招惹一夥山賊,鬧得家破人亡的下場。卻是沒想到,這和珅竟然同樣是個山賊。
此刻也是無計可施,便隨着和珅走進屋裡,按和珅的吩咐將門帶上。
門幾乎剛剛關好,和珅便將後窗推開,壓低聲音道:“快走。”
朱家兄弟一楞,剛纔和珅口若懸河,威風凜凜,怎麼剛剛進屋就慫了。
和珅也沒空搭理他們,自己先溜要緊。他翻窗跳出了屋子,朱家兄弟對視一眼,也隨和珅躍了出去。三人同行,沒命向遠處狂奔。
李禿子委實沒有放過和珅的念頭,不管他是否是涼州的人。若是假的殺了也沒什麼,若是真的……蛤蟆寨的人最是睚眥必報,不能讓消息走漏出去。
“大哥,屋裡的人好像跑了。”手下道。
李禿子一腳將房門踹開,裡面已經是人去屋空。李禿子頓時氣得三尸神暴跳,五靈豪氣騰空,大手一揮道:“快追。”
和珅爲首,領着朱家弟兄往前逃。和珅最是沒有氣力,不多時便跑得氣喘吁吁。一開始是他領着朱家弟兄,後來甚至是朱家兄弟拖着他。
三人逃到一片棗林中,委實累得夠嗆。和珅扶着胸口,道:“追……追上來沒有?”
朱七回頭看了一眼,道:“好像沒有。”
“咦,怎麼沒有,莫非他們迷路了。”和珅吶吶道。
卻說李禿子領着人一路追過來,他騎着馬,手下人在地上跑。
前方突然出現兩個人,都是七尺身材,虎背熊腰。左邊一人手持一根短矛,眼見李禿子騎馬奔來,手中短矛脫手而出。
飛矛直接取了李禿子的性命,二人大踏步而來,撞進了人羣當中。
二人也不吭聲,出手乾淨利落。李禿子這羣匪賊,幾乎一碰面就被擊潰了,有人嚇得往外逃,也被追上去砍了腦袋。
片刻之間,這七八個匪賊便拋屍當場。
突然出現的二人也不說什麼,將兵器在敵人的衣服上擦了擦,之後向和珅逃離的方向走去,漸漸消失在夜幕中。
此時,和珅還沒有喘勻氣,朱家兄弟也累得夠嗆,三人不是不想逃,委實是跑不動了。
朱七問:“你不是蛤蟆寨的人嗎,怎麼還要逃?”
蛤蟆寨程大雷的惡名,就連朱七這樣的人也是聽說過的。
和珅擺擺手:“蛤蟆寨也有不能打的。”
他擡眼看着二人,道:“你們兩個今後打算怎麼辦?”
一句話觸動了朱老大的心煩,遭遇今天這樣的事,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巨大的侮辱。他鐵青着臉,一言不發,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當場。
“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看你兩人都有一身本事,正是該做些大事的時候,日後何愁沒有女人。”
“做什麼大事?”朱老大問。
“天下大亂,是英雄出世的時機,咱們該擇一明主,輔佐他打下江山,日後封王拜相,方纔是男人該做的事。”和珅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憑你被人追得像兔子一般,還想做大事?”朱七冷哼一聲。
“再等兩年吧。”和珅靠在大樹上:“再等兩年,你們就知道我是什麼人,要做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