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不停的行軍,戚繼光率領的大軍總算在關鍵時刻趕到。
李星大發雷霆,口中高呼:“堵住,堵住,給我堵死他們。”
但已經來不及了,大軍涌入城門,與李行哉匯合後,直接將城門的防守衝開。
李行哉長長的鬆了口氣,一切總算還來得及。
“屬下來遲,還請陛下贖罪。”戚繼光走到李行哉面前。
李行哉擺擺手,擡起頭與李星的目光撞在一起。
一個雙目噴火,一個笑容裡藏着殺意。
李行哉一揮手:“與我殺。”
大軍一擁而上,士氣蒸騰,面對如狼似虎的東海軍,江南兵立刻做鳥獸散。
李星小看了李行哉,他豈是多愁善感之人,從踏上這條路開始,他便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條怎樣的路,路上又要付出什麼。
有這樣的首領,手下士兵是什麼作戰風格,也就可以想象了。
李星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保全自己,便是先回到城主府。
揚州城是錦繡繁華之地,能在城防軍中任職的,多是城中達官貴人的子弟。這些人便是被太陽曬破點皮,便要難過多日,更不必奢求他們會冒死衝鋒。
戰鬥幾乎是一面倒。
李星在逃回錦秀宮的路上,被李行哉的人趕上,馬超一馬當先,殺散了李星的親衛。李行哉倒提霸王點金槍,直奔李星而去。
李星踉蹌幾步,走得急了,噗通一聲跌倒在地。
回過頭,李行哉的點金槍已到面前。他急的大呼:“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可是你的叔叔呀。”
李行哉表情不變,手中點金槍狠狠紮下,口中吐出一句話。
“好好上路,汝妻兒勿慮也。”
李星臉上的表情僵固住,長槍捅穿了他的心臟,一口黑血吐出來,就此斷絕了生機。
李行哉身體晃了晃,或許是太疲憊的緣故,他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都是真的。擡起頭,城內的廝殺仍在繼續,可李星一死,江南兵大勢已去,剩下一些小魚小蝦也折騰不起什麼大風大浪。
江南定矣。
戚繼光帶軍廝殺,不到一日光景,便解決了城內的戰鬥。揚州城十萬守軍,有一多半被俘,剩下人從城門逃散。在這個過程中,李星的死忠護持他的幼子李凌雲從北門逃生。
大戰已經結束,收尾工作仍在繼續。李行哉休息一陣,恢復了幾分精氣神。
他隨着徐問天,來到錦秀宮前。
錦秀宮依山而建,從山下看過去,便能見亭臺樓閣重重。若是登上錦秀宮,從山頂望下去,江南水鄉的靈山秀水便可以盡收眼底。
無論如何,李星都是個有眼光,懂享受之人。
徐問天道:“陛下,據傳說,李星在揚州期間,搜刮了許多奇珍異寶,都放在錦秀宮中。還有許多美女,也養在錦秀宮。陛下,收復江南,是否也要住在錦秀宮中?”
李行哉擡眼看了看,感慨道:“是個好地方吶,只可惜……現在不是享受的時候。讓人先封了吧。”
李行哉也並非不懂享受之人,可他心底確實明白,李星根本不是自己最大的對手。充其量也不過是練練手而已。
而自己最大的敵人……
李行哉看向北方,眼下也該磨刀霍霍了吧。
“啓稟陛下,剛纔有小校前來報訊,說楚先生馬上要到了。”
“楚雲生要到了。”李行哉一激靈:“快快隨我去接。”
此戰能勝,楚雲生居功至偉,若非他嘔心瀝血的籌劃,李行哉絕對走不進揚州城。
因爲楚雲生的身體狀況,他這次並未參與急行軍,而是在後面慢吞吞趕路。走到現在,總算也趕到了。
李行哉親自候在城門,見到一輛馬車緩緩而來。楚雲生從車內走出,見到李行哉屈膝便跪。
李行哉立刻將其扶住,道:“先生多禮了,從今日起,先生以後可以不用對任何人下跪,包括朕在內。”
剛見面,李行哉便給了楚雲生面君不跪的重賞。楚雲生的身體狀況的確堪憂,輕輕咳嗽一陣,面色越發蒼白。
李行哉親自扶住了他,道:“走,隨朕看看這座揚州城。”
四周人見到這一幕,心中都暗暗感動。君臣如此,傳告天下,也算是一樁美談了。
李行哉扶着楚雲生,一步一步走上城頭,待要登上城頭時,李行哉向後退了半步,道:“先生請,能取揚州,先生是第一功,該是先生第一個等城。”
“屬下萬萬不敢。”
李行哉給自己面子,楚雲生不能不知天高地厚,伴君如伴虎,其中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再三推辭,李行哉堅決要他先自己一步,最後,楚雲生也是無可奈何的答應。
邁步踏上揚州城頭。
長風撲面而來,錦繡江南盡收眼底。回頭望,東海軍正緊鑼密鼓的接手揚州城,向前看,名山麗水,一草一木都藏着江南的靈韻。
向北望,楚雲生眼神有幾分炙熱。
那裡有最大的敵人在等待自己,日後的一戰,將決定天下的歸屬。
遙想當年,自己只不過琅琊城一個無人問津的窮酸書生。從一把火出世,走到現在成了李行哉的左膀右臂。此戰過後,天下人也該知道自己的名字。
日後,自己還將參與那舉足輕重的一戰。
生人如此,夫復何求,生人如此,夫復何求……
楚雲生緩緩閉上了雙目。
他永遠合上了眼睛,再也沒能睜開。
李行哉愣了愣才發現楚雲生的狀況,他閉着雙眼,臉上掛着一抹微笑,到此刻,臉上竟有一些紅潤。
從落鳳城到揚州城,李行哉走過的每一步,楚雲生都在腦海中一遍遍推算。一次次推倒重來,消耗的是他所剩無幾的生力。
走到揚州,他還想繼續走下去,但他真的沒有力氣了。
宏圖大業一夢中,有心殺賊,卻是無力迴天。
李行哉愣了愣,輕輕將他放倒在地上,讓他身子靠着牆垛。
“好好看一看吧,朕陪着你一起。”
李行哉也席地而坐,靠着楚雲生身邊,他沒有傷心流淚,也沒有大呼小叫。
只是這樣坐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