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叢林。
這兩個詞語組合在一起,總是能讓人聯想起自然天籟、鳥語花香、晨曦微露什麼的。但實際上,“該死的陰溼天氣,該死的叢林蚊蟲,該死的……賤民!”中年男子揉了揉佈滿血絲的雙眼,嘟囔咒罵着。
隨即擡頭,四處半躺的萎頓士兵,滿地散落的鎧甲兵器,就連嫋嫋升起的炊煙都似乎有點無精打采的樣子……“唉,你說這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幾個倚靠在大樹下的士兵閒聊。
“問我們有鳥用,問那些腦子裡面不知道想什麼的長官去。”一個士兵沒好氣的道。
“哎,我只是問問,你有火也別衝我發啊。”那士兵顯得很無辜。
“我就衝你怎麼了?”
“你這人……”
“行了,行了。有什麼好吵的。”一個稍微年長的士兵略提高了聲音,橫了兩人一眼,隨即說道,“大概是要剿滅那夥灰衣軍之後才能回去吧。”
“剿滅?我們追了三天,連人家一根毛都沒看見。”
“就是。先前不是還說那夥灰衣軍沒吃的了嗎,沒吃的都能跑這麼遠?”
“操,你小子能不能別提吃!”
“呃……”
微沉默,這時一個士兵稍微佝了佝身子,神神秘秘的道:“我告訴你們個消息吧,我有個朋友是後勤的。他說我們的食物之所以減半,是因爲糧食在那場大火裡面已經被燒光了。”
“什麼!”
“真的假的?不是說過兩天就會恢復供應嗎?”
“長官早!”
……呃……那幾個閒聊的士兵僵硬的轉頭,就見那中年男子此時正面無表情的站在他們身後。在另一側方向,走過來一個躬身打招呼的軍官。
“一個個的都很閒嘛,在這裡製造謠言。”
那幾個士兵臉色慌張的起身,站的筆直,大氣都不敢出。
“既然這麼閒,那你們就調去斥候隊吧!”
留下這句話,中年男子甩手而去。
斥候隊?一個晚上傷亡大半的斥候隊?幾個士兵臉色蒼白了。
……“怎麼樣了?”中年指揮官繼續走了一會後忽然道。
那剛纔打招呼的軍官一直跟在後面,聞言立刻道:“他們還在跑,不過昨晚他們沒有任何做飯的痕跡。”
“嗯。”中年指揮官沒有什麼多餘表情,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答案。
“長官,已經三天了,我們……”
“追!”中年男子斬釘截鐵的道。
“可是我們的糧食在減半供應的情況下,也只有三天了,這樣下去,我們可能出不了叢林……”
“那就再減半供應!”
“這……”軍官聞言遲疑了,終究是沒有把有可能兵變說出口。
中年指揮官看向遠方:“那羣賤民沒有糧食都可以跑三天,我們爲什麼不可以?”
“呃……”軍官沉默了。他很明白長官現在在想什麼,灰衣軍就在他們前面沒多遠,又是早就斷了糧,也許再等一天,甚至再等半天,對方就會崩潰……但,這種想法他們進入叢林不就有了嗎,現在三天下來了……“長官!長官……”
驀然,後面一個作斥候打扮的士兵疾奔過來。
中年指揮官微皺眉,難道斥候隊又被清理了?
那斥候來到近前,行禮道:“灰衣軍在前面紮營了,他們在構築防禦工事。”
……中年指揮官與軍官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再說一遍!”
“呃,灰衣軍停下來了,他們……”
“好!”中年指揮官一聲大吼打斷了士兵的話語,左右疾走兩步,“哈哈,總算是撐不住了嗎?這羣賤民,賤民……傳我命令,隊伍即刻集合,高速向前推進。”
“長官,可是早飯……”
“灰衣軍就是我們最好的早飯!”
…………一聲令下,軍隊立刻動身。
中年指揮官騎在馬上,先是派出斥候隊不停的探聽消息。接着又遣軍官催促士兵們推進的再快些。誰知道這羣賤民會不會又忽然跑了呢……二十里、十里、五里、三裡……灰衣軍的幾百人隊伍終於是再一次的出現在了追兵視線中。
叢林的環境自然多樹木,不過在灰衣軍駐紮的地方,樹木、草叢、灌木等等皆被砍伐一空,形成一片巨大空地。
至於那些被砍倒的樹木,皆是被用來堆積在四面形成掩體。
追兵到來後,並沒有立刻攻擊。而是兩翼先行前進,欲包圍住這片營地。
灰衣軍對此無動於衷,仍在不斷的堆高掩體,一副決一死戰的摸樣。
眼見士兵將灰衣軍的防禦工事徹底包圍,中年指揮官終於是放下了心。在一衆軍官的陪同下,來到了隊伍的前面。
“咦,這羣賤民是白癡嘛,怎麼想的,竟然將工事建在窪地……哦,他們現在是要決一死戰,所以沒留退路。”中年指揮官自以爲想到了灰衣軍此舉的用意,所以心裡就更安穩了。看來這羣灰衣軍自知逃生無望,所以想最後再拼一把了啊……“這工事也太大了吧……”旁邊一軍官觀察後,詫異的道。
灰衣軍不過是三百餘人,但是他們修建的工事幾乎能放下兩倍的人數。營地當然不是越大越好,要知道面積越大,防守縱深就越大。如果沒有相應的人數,很容易就會被突破。
“一幫刁民,懂什麼軍事!估計他們以爲是在圈自家後院呢,自然是越大越好了。”一邊軍官嘲笑道。
“哈哈,也是!”
談笑中,衆人將灰衣軍的工事評頭論足了一番。內容自然是各種奚落、嘲諷。
也無怪乎他們如此輕鬆自信,大家都是搞軍事的,都是內行人,自然能看出這工事根本就不堪一擊,十分鐘?十五分鐘?大概如此了吧……中年指揮官也是躊躇滿志,看了眼衆軍官:“衆將聽令……”
“借過、借過……開水,燙啊……借過、借過……”
呃……衆軍官轉頭,就見一個身着板甲的士兵不斷高呼,從包圍圈外一路小跑進來。
戰陣之地豈容亂闖,所以不少小隊長呵斥出聲。不過這士兵卻充耳不聞,只是不斷的往裡面走。
終於有人忍不住,出手欲拿下他。但這士兵身形着實滑溜,在隊伍裡面左轉右轉的,如泥鰍般讓人無法得手。
鬧哄哄的場景看起來着實有點搞笑,周圍的士兵一時間都有點傻眼。
中年指揮官臉色鐵青,旁邊軍官則面面相覷,這是哪跑出來活寶?
灰衣軍的防禦工事修築的相當大,所以兩千人的包圍圈並不是太過密集。再加上衆人正在愣神中,不一會兒,竟是被這士兵就這麼穿過去了。然後……呃,然後他竟然向那工事衝去了……在衆人的目送下,那個士兵身手敏捷的在木頭工事上不斷爬升,由如攀登山壁般。最後輕盈的躍起,翻了進去。灰衣軍那邊頓時就是一片歡呼。
追兵這邊則是冷場了,這是個什麼情況啊……呼……中年指揮官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憤怒:“衆將聽令……呃?”
這次並沒有任何人來打斷他,是中年指揮官自己忽然雙目圓瞪,怔怔的看着前方。實際上不只是他,衆軍官、所有士兵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就見一縷黑煙忽然從那防禦工事升起,接着是另外一縷……不久,濃煙儼然有了規模,滾滾的直衝雲霄。此時木頭掩體上也隱有火光冒出……這……是集體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