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時,朝陽東昇。.此萬丈光芒,雖不能直接改變這十萬大山極西之地的荒涼凋敝,但也投射進來一束希望之光,帶來些許溫暖。
山丘空地,陸陸續續有人羣不斷聚來,或穿戴鎧甲,或身着布衣……着裝各異,但面部表情大多相似,神色黯淡,眼神茫然,惶惶然見不到絲毫生氣。
此處即爲千人會議現場,佈置極簡,除了最前方臨時打造的簡陋木桌以及十幾把木凳外,別無他物。現在正聚集過來的,即是灰衣軍現有士兵民衆推選出來的千人代表。人數雖然不少,但站在一處卻沒有寒暄,沒有議論,更沒有笑聲,顯得暮氣沉沉。
除此之外,因爲並沒有做出限制,所以在四周更外圍處,同樣是聚集了黑壓壓一大片人影。所有人都知道這次會議對於現在的灰衣軍意味着什麼,皆是靜靜站立等待,氣氛肅穆沉重。
很快,千人散開,一左一右,喬希亞、歐蒙,以及七八個高層部長竟是剛好同時抵達。
雙方對視一眼,喬希亞神色平靜,歐蒙則怒目而視,嘟囔着嘴咒罵着什麼。那幾個高層部長,有幾個神色尷尬,虛晃一眼後立刻轉移視線。剩下幾人,尤其是走在最前面那身着青綢長衣的老者,則擡起下巴,鼻間輕哼一聲,狀似不屑。
“該死,維布納你……”
拍了拍暴怒的歐蒙手臂,喬希亞恍若未見,當先向人羣空出的道路走去,她現在的身份是名義上的新領袖,所以自當由她第一個走進會場,轉頭四顧,對上一個個或熱切希望,或畏縮飄忽的目光,輕笑着點點頭,神色自若。
很顯然,就像歐蒙剛纔說的那樣,一些別有用心的部長最近確實是做了不少小動作,使得一些代表的立場發生變化。
不過這又能怎麼樣……喬希亞走到上首位置,摸着那簡陋粗糙的木椅,眼神堅定無比,洛沙阿姨,既然這是你的意願,那麼,誰也別想從我手中奪走這個位置!
落座,會議開始。
首先是宣佈洛沙的臨終遺言,不用說,對此歐蒙自然是當仁不讓的率先走出,掃視了番在場千人代表,又瞥了眼以維布納爲首的高層部長,撇了撇嘴。
轉頭,大聲道,“洛沙首領臨終前只囑託我兩句話,一是率領士兵民衆退向十萬大山深處,躲避此次追殺。二是宣佈喬希亞爲灰衣軍新領袖。就這,誰有異議?”
最後一句是吼出來的!老實說,在歐蒙心中,這什麼千人會議完全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只要宣佈洛沙的臨終遺言,喬希亞自然就會被推選爲新領袖。
事實也正是如此,歐蒙話音剛落,場內場外嗡嗡聲一片,大多激動喊着‘喬希亞首領’這幾個字眼。洛沙雖死,但這個數十年領導灰衣軍東奔西走、從無到有的的鬥士,在衆多灰衣軍民衆心中有着不可褻瀆動搖的威信與地位!
而就在這氣勢剛剛起來之時,維布納驀地站了出來,擺手壓住下方聲音,白鬚微顫,厲聲喝道:“我不同意!”
人羣頓時一靜,歐蒙愕然轉頭頓時暴怒,貼面大吼,吐沫橫飛:“你敢對洛沙首領的臨終遺言有異議?”
“不,我對洛沙首領十分尊敬,我只是對喬希亞的身份有異議。”維布納自然不會蠢到反對洛沙,所以只是擡頭,看着喬希亞冷然說道。
“你放屁,這不是一個意思……”
“歐蒙老元帥!”喬希亞驀地擺手打斷快要暴走的歐蒙,平靜說道,“讓他說。”
“嘿嘿,好!”維布納冷笑幾聲,轉身胸有成竹的說道,“在座的大家都清楚我們爲什麼參加灰衣軍,也清楚灰衣軍是屬於什麼姓質的團體!沒錯,我們的身份都是平民,厭惡痛恨那些壓迫殘害我們的貴族。那麼……”半轉身,猛地揮手指向喬希亞,大聲呵斥,“我想問!喬希亞,你的身份是貴族,而我的身份是平民,所以你有什麼資格成爲灰衣軍的領袖?又憑什麼今天坐在那裡的是你而不是我?”
譁……一語激起千層浪!
又有幾個高層部長跟着跳了出來,聲嘶力竭的喊道,“沒錯,你是貴族出身,憑什麼領導我們灰衣軍?”
“誰敢相信你?誰又敢確保你不會再一次的背叛灰衣軍?”
……
千人代表一片譁然!不得不說,維布納拿喬希亞的身份做文章這招可稱毒辣。
洛沙臨終前宣佈喬希亞爲新領袖,這是沒人敢反對辯駁的。但是喬希亞的出身卻又實在是個大破綻,從這方面來說,維布納說得是有一定道理的。你喬希亞是貴族,是壓迫平民,直接導致灰衣軍這個團體產生的劣跡斑斑階級。如此一來,誰敢將自己的未來交到你手上?
再者,現在的灰衣軍士氣低迷,再也經不起任何背叛動盪。所以縱使是平時相信喬希亞的人,如今也是不由有些疑神疑鬼,不敢輕易決定。
“該死,怎麼忘了這茬!”歐蒙聞言面色一變,懊悔連連,隨即看向一旁掩飾不住得意笑容的維布納,更是懊惱,“就說這會議不能開、不能開……”
會議莆一開始,就出現了這麼個偌大危機,所有人都是不由將目光投向喬希亞。
而喬希亞現在的神色卻很是平靜,似乎並沒有感覺到這所謂危機,淡淡目光掃向會場每一個角落,這鎮定情緒感染了不少人,片刻之後,會場逐漸安靜下來。
維布納自然是不願見到這種狀況的,再次乘勝追擊的問道:“回答我,喬希亞,爲什麼是你這個貴族,而不是我這個平民?”
“原因很簡單。”喬希亞神色自若的攤手,“因爲,我們都背叛了自己!”
維布納愕然:“呃……什麼背叛?你是承認自己會背叛灰衣軍?哈哈,看啊,她承認了……”
會場不由升起一陣搔動,大多數代表都滿臉驚詫。不過在這其中,也有幾個腦子機靈的,則在皺眉思索着什麼……就在這時,驀地,
啪、啪、啪……一聲接着一聲的拍掌聲,來自千人代表的某個角落,衆人下意識轉頭尋找,就見一個身着戎裝的青年拍着手掌,看向喬希亞的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飾的讚賞敬佩。
這青年叫斐瑞,軍隊後勤的,也是唐恩在灰衣軍中爲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漸漸的,又有幾道拍掌聲加入,而拍掌的人也如同斐瑞一樣,均是滿臉敬佩神色。隨即,啪啪啪……會場拍掌聲越來越多。
也有腦子一直沒轉得過來的,愕然看向四周,一邊下意識附和的拍着手掌,一邊向旁邊人低聲詢問。
很快,相差不多的解釋逐漸向會場各個角落蔓延——喬希亞是貴族,維布納是平民。而喬希亞說的‘我們都背叛了自己’,其意思是說自己背叛了貴族身份,一直在爲平民的利益奔走奮鬥。相對應的,同時也諷刺維布納背叛了自己的初衷,非但沒有爲平民着想,反而是像貪婪的貴族一樣爲了攫取利益而不折手段。
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不但解除了自己的危機,還諷刺揭露了對手的醜陋嘴臉。如此,也就不奇怪斐瑞等人向喬希亞投以讚賞敬佩的目光了。
所有人在明白過來後,掌聲頓時如雷,皆是對喬希亞心悅誠服。同時,也不由暗暗向剛纔得意洋洋的維布納投以鄙視目光。
歐蒙表現的就更直接了,反應過來後對着怔怔的維布納譏諷笑道:“呵呵,就你這智商還想當領袖?趁早歇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