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這種東西,你要信對了,有益。要是信錯了,那就是蠢了。
你說你,信了九頭蛇的鬼話。到頭來得到了什麼?四處殺人放火,最後捱了一顆槍子,留下了萬世的罵名。你說你這是何必呢?你自己想想,我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葉修文眼見那影子的信仰崩潰了,再度澆了一瓢冷水,影子就徹底崩潰了。
這是審訊的技巧,擊碎犯罪分子的夢想或者是信仰。讓他意識到他之前所追尋的東西都一文不值。這樣他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就會徹底的崩碎,瓦解。
影子痛哭流涕,似乎是覺得自己被人騙了。
葉修文能夠理解,遞過去紙巾給影子擦眼淚。
影子還說了一聲謝謝,然後便開始說他的人生。
或許,他是想要讓葉修文知道他是什麼人,他爲什麼會走到這麼一條不歸路上。
影子說,他在六歲的時候,就被遺棄了,他甚至記不得自己的父母是誰,長得什麼樣子。
他被一個路過的神父救起來的。當時他以爲自己要死了。因爲他的身體總是在液化與固化之間來回遊走。
當然了,當時他還很小,並不知道這些,只有一些模糊的記憶。
而後來,那個神父爲了救他,託人找關係,送進了當時是在芬蘭的一傢什麼醫院裡。
這些他都記不清了。因爲他那個時候太小了。
而且在那神父救了他之後就已經一貧如洗了。神父連教堂都賣掉給他治病了。
神父說,是上帝讓他遇到了他,所以他要救他。他不能放棄一個無辜的生命。
那時候影子還小也不懂什麼,只是跟着神父一直流浪,自打芬蘭去了德國,法國,.......
終於有一天,神父倒下了。他對十五歲的影子說,接下來的路,你需要自己走了,他無法繼續陪伴。
當時影子哭了,是嚎啕大哭的那種。因爲神父就如同他的父親一樣,甚至比他的父親還要親。
神父不僅爲了他賣掉了教堂,賣掉了自己所有的財產,甚至有的時候賣血,爲影子購買藥物。
也就是說,影子能活到現在,並且能夠最終控制自己身體,都與那個神父有關。
而倘若沒有那個神父的話,他恐怕早就死了。
但是神父死了,影子除了悲傷以外,生計也成了問題。
他無法工作,因爲當時他的身體還不受控制,會不定時的出現液化的狀態。
記得他一次在餐廳打工,在端盤子的時候,手部就出現了液化,三十幾個盤子都掉在地上碎了。
一旁的大廚嚇的尖叫,而影子只好逃走了,最後連工錢都沒敢去要。
而這便是影子十五歲之前的生活。
“那在十五歲之後呢?”葉修文示意影子繼續說下去。
“十五歲之後,我就遇到了麗莎,就是後來被我親手殺死的魔發。
她當時算是我第二個恩人。在我快要餓死的時候,給了我吃的。
我記得當時,是在一個黑漆漆的小巷子裡。我或者將自己當作垃圾了。我已經七天沒有吃到任何東西了。
我不想死在熱鬧的集市內。我覺得那裡不屬於我。我找到了那裡,那裡都是破爛垃圾,充滿了黴味。
但我喜歡那裡,我就如同一條狗一樣的躺在那裡。
我覺得死亡距離我是那麼的近,只要我閉上眼睛,死亡便來了。
但是麗莎出現了。當時她就如同女神一樣。她有着一頭漂亮的金黃色短髮。她拿着半個啃剩下的熱狗塞到了影子的嘴裡,並且命令他吃下去。
她說是這個世界欠我們的,我們要向這個世界討回來。
沒有食物我們就會被餓死。所以我們要無時無刻不找到吃的。
於是,她便成爲了我第一個信仰,心目中的女神,......”
“那你之後爲什麼又殺了她?”葉修文反問。
“因爲愛。我可以容忍她折磨我取樂,我可以容忍他將我當作工具來使用。但我不想她變的污穢不堪。
在後來進入九頭蛇之後,她逐漸的變的生活糜爛。每天都要和,.......”
影子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然後繼續道:“我說過她,我讓她重新變回我的女神。但她卻說不,她說她現在已經是神了。神的生活就是這樣的。而且她說我算是一個什麼東西。我只是她豢養的一條狗而已。她鞭打我,她用匕首在我的胳膊上放血。她還要讓我親眼看着她與幾個男人,......於是我殺了她,就在她覺得最幸福的時候,我殺了她,還有那七八個男人。
當時我也不知道我的腦子裡究竟想些什麼。或許是大腦一片空白吧。
我心裡安慰着我自己,其實只是殺人而已,殺死了一個經常折磨我,傷害我的人而已。
但是我心裡知道,麗莎死了之後,我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親人了。
雖然她活着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把我當作親人過,......”
影子說到此處,竟然向葉修文慘笑了一下道:“黑狼先生?你會不會覺得,像我這樣的人,就不該有一個親人呢?”
影子的眼神,又開始迷離了。在放棄了信仰之後,他似乎已經做什麼都無所謂了。
葉修文走了一下腦子,這才道:“既然活着,就要想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來擬補你今生所犯下的錯誤。人都會犯錯誤。這其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但主要是你能不能改正,有沒有這顆改正錯誤的心。”
“我殺了那麼多人,現在改正已經來不及了。”影子搖搖頭。
“那也得贖罪,哪怕你明天就死了,也要贖罪。雖然我不信有什麼來生。但是我想今生做到問心無愧。我想你也不想帶着遺憾離開這個世界吧?
把你所知道的,有關九頭蛇的事情說出來。幫助那些與你一樣處於迷途中的人們,拯救那些即將被九頭蛇傷害,卻還沒有傷害的人們。
死去的人,我們的確救不回來了。但我們卻可以救活着的人,你說呢?”
葉修文最後反問,影子似乎被觸動了,他情緒有些激動,身體有些顫抖。
眼淚就在眼窩裡打轉,最後顫抖着嘴脣,張了張嘴,這才嘆了一口氣道:“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