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基地正北郊外。
一輛八米多長,四米多高的銀灰色合金裝甲越野車在一片崎嶇不平的野地裡靜靜停放;羅二少坐在裝修豪華的後車廂裡,開着明亮的水晶燈,坐在細膩柔軟獸皮沙發上,手裡端着一杯暗紅色洋酒,以極爲緩慢的頻率輕輕搖曳,酒液表面折射出夢幻猩紅的奇特光暈。
元青坐在羅二少對面,面前放着一杯加了冰塊的黑啤酒,眉頭輕輕皺着,一語不發。
“元青啊元青,你膽子可真夠大。”羅二少停止搖酒,輕輕抿了一小口,咂吧咂巴嘴脣,嘴角一翹:“中午剛剛跟你說過,讓你好自爲之,瞧你做的好事,把魏國治給殺了。他是個小人物,想殺儘管殺,居然被人拿到證據,你說可笑不可笑?”
元青喝了一大口冰鎮黑啤酒,緩緩搖頭:“不好笑。是我低估了鷹派,他們佈置嚴密,守株待兔,擁有的能量比我想象的更大。如果有下一次,我不會再留下任何馬腳——鷹派必須剷除,他們纔是華夏的毒瘤!”
“說的很好。”羅二少放下酒杯,爲元青鼓掌,喝一聲彩;而後重新拿起酒杯,滿臉笑容:“不愧是我羅昌的朋友,我調動了17名聖階保鏢,在京都基地防禦牆附近蹲守,就知道你不會束手就擒,終於等到了你。你放心,他們的證據起不了多少作用,給魏國治安排一個罪名,說你是執行特殊任務,爲民除害——這種事情,對我家,對齊家而言,費不了多少工夫。”
元青很敏銳的聽到了羅二少話裡隱藏的含義——那份視頻必然已經泄露,而齊家也好,羅家也罷,要擺平這件事,雖然“費不了多少工夫”,但需要一定的時間。
“這個時間會是多久?”元青喝光杯子裡的啤酒,低聲道:“羅二少,我要調查鷹派,這個時間越短越好。”
羅二少又開始搖酒杯,似笑非笑:“那要看鷹派的能量有多大,我們的受到的阻力有多強——可能一兩天,也可能永遠擺不平。元青,連我家和齊家都查不到鷹派首領是誰,你應該猜到,這人的身份不簡單,他要搞你,連齊大少都齊老爺子被禁足,不準插手;現在也就我敢幫你,冒的風險已經很大了。”
元青再次沉默。
齊東陽很慘,家族權限被收回,連智能手錶都被沒收,就是擔心他膽大包天,一時熱血上頭,繼續和鷹派作對,做出無法收場的嚴重事件。如今他處在半軟禁狀態,可以想象,齊家主受到的壓力不小,有那麼一位可怕的存在,不準齊家繼續調查華館遇襲事件。
考慮到這個不確定因素,齊家未必會出面擺平魏國治被殺一事,即便是羅二少剛纔所說,可能也只是安慰。鷹派,他們到底有多大的後臺,能夠讓華夏兩大家族投鼠忌器,西伯利亞王都要壓下火氣?!
“元青,我以前就說過,很欣賞你,現在更欣賞了。”羅二少沒有在意元青的沉默,一邊喝着紅酒,一邊微笑道:“我生在羅家,從小到大,一切命運早已註定,能夠開起戰狼酒吧,已經是老太太‘法外開恩’。維護家族地位,遵守家族命令,這是印在我骨子裡的本能,可以說,我從懂事開始,從來沒有產生過抗拒這個世界的念頭。而你截然相反,你有膽,夠狠,不但敢想,更敢做,是我想成爲卻不能成爲的那種人。”
元青慢慢眯起眼睛。
羅二少用“這個世界”來形容鷹派,可以想象,他必然知道很多東西。看來他也如西伯利亞王一般,知道,但不能說。
“不是我不說,而是真的不知道。”羅二少喝光一杯,又給自己倒上,目光流露出濃濃的興趣:“元青,我很想知道,如果我沒有找你,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不要敷衍,我想聽你說真話,以你的性格,絕對不會就此罷手,但我猜不到你要怎樣進行。”
元青沒有猶豫,沒有說北冰洋,而是沉聲道:“避過風頭,暗中調查,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山窮水盡,哪怕魚死網破!”
“這倒是有些巧了。”羅二少輕輕打着響指,有些喜悅:“我不敢親自做,但我會嘗試着代入你的角色考慮很多事情,如果現在我面對這樣的局面,也會選擇暫避風頭——元青,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讓你避開這段敏感時期。”
元青不着急聽建議,和羅二少對視,直接問道:“你願意幫我,我很感激,但我需要知道,爲什麼幫我?不要用‘朋友’解釋,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們的交情還到不了這種地步。”
“元青,你這麼說,我很傷心啊。”羅二少左手捂着心口,一臉痛苦,眼中的笑意卻更加濃郁:“我是真心把你當做朋友,甚至可以說,開始是朋友,現在,我已經把你當成另一個自己,釋放了所有野望,不受任何束縛的我。”
看着元青慢慢低垂的眼簾,羅二少樂了:“你比我想象的還有意思,既然不喜歡聽好話,那我不妨明說。羅家是商人世家,老太太是商人,我大哥是,我當然也是。商人最喜歡投資,我這次就是風投。我賭你不是短命鬼,賭你能夠幹出一番大事,做到我想做而不敢幹的事。你成就越高,我們的關係就會越好,帶給我個人,帶給羅家的收益也會更高——元青,這種說法你滿不滿意?”
“滿意。”元青緩緩點頭,表情無比認真:“利益纔是商人追逐的永恆,羅昌,我認你這個朋友,同樣也願意和你進行這次交易。你這次風投我會銘記在心,風險有多大,利益就有多大,你不會失望。”
羅二少臉上綻開無比真誠的笑容;他輕輕拍手,口中一聲吩咐:“送元青!”
這裡是京都基地,已經拉響緊急警報,全城戒嚴,所有防禦牆出入口關閉,所有戰機禁制升空,及時是聖階以上強者也不許飛離基地。元青可以翻牆離開,但羅二少卻不必,因爲他屬於華夏羅家。
華夏,乃至全世界,最大的醫藥集團,最大的輕工業掌控者,也是最大的小商品經銷商。更關鍵的是,羅家涉及的產業,還有食品,服裝,變異獸材料精加工,還有橋樑和生存基地建設。
京都生存基地,就是羅家主持興建,掌握着百分之三十七的股權!
豪華裝甲車在郊區停放,前方地面緩緩裂開,露出一條黝黑深邃的筆直通道;裝甲車進入通道,沿着平坦的地下走廊平穩前行,足足行駛五分鐘,安全抵達防禦牆外圍,而後重返地面,繼續行駛十幾分鍾,在一架飛碟戰機前方停住。
“走吧。”羅二少目送元青登上戰機,擺手大笑:“沒有我的消息,你永遠不要回來。當然,如果你膽子夠大,偷偷返回,我也還會再次幫你。但你也要清楚,我幫你越多,你以後的回報也要越大,商人心中有桿秤,不論交情,只論價值!”
戰機垂直升空,元青透過窗口,看着夜色間逐漸縮小的羅二少,看着逐漸遙遠的京都基地,心中默默想着:“羅昌,謝謝你;京都基地,我一定會再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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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的很快,三個月眨眼即逝,九月的天氣和六月一樣炎熱。
時間,總是這世上最可怕,最不可捉摸的東西。三個月,足以讓人遺忘許多重要或是不重要的事情,還有許多重要或是不重要的人。比如華夏國京都學院少了一位年輕的助教老師,比如曾經的華館遇襲事件,比如一位京都高管被殺,還有很多諸如此類的其他事件。
華夏還是華夏,京都還是京都,八月中旬,京都學院迎來了又一批年輕學員,佟琳A1班的學員們很多升入高級班,沒有突破五境的只能留級,新學員們並不知道,如今的教材裡,必須學習的旋轉技巧,是一位名叫“元青”的助教老師申請普及。
還有一些消息靈通的學員,打聽到京都學院有一位高級班的美女元素師學姐,在學院附屬醫院沉睡,似乎永遠沒有醒轉的可能。還有西伯利亞王的那位琪公主,仍然在初級S1班上課,還是和“宿敵”齊小芸整天打架,輸的少,贏的多。
只是,這位一向開心活潑的小公主,臉上已經很少出現笑容;據說是因爲她的一個哥哥下落不明,學院裡似乎有不少人知情,但他們諱莫如深,從來不會深談。
九月中旬,終於發生了一件驚動全球的大事——華夏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封王強者,神武王李正武,成功突破十三階,成爲繼鬼猿王之後,華夏國的第二位大洲級強者。
這是真正的大事,全球將近40個強大國家發來賀電,甚至有許多國家的最高領導親自前來道賀。而這個喜歡打瞌睡的李大爺,拒絕出席所有慶典,仍然守着他的教職工宿舍樓,不允許任何人接近那間由倉庫改造成的小倉庫。
新的事情不斷髮生,舊的事情不斷被人遺忘,然而仍然有人記得——比如齊東陽,比如周元,蘇嚴寒,陳靜怡,比如元青最重視的四位學生,樑燕秋,李金明,黃棟棟,朱同海,他們經常會去探望楊清藍,希望她會奇蹟般的甦醒。
同時,他們也在期盼,盼望等到元青的消息,盼望他會回來。然而任何人都聯繫不到元青,彷彿他已從人間蒸發,然而每個人都知道,他只是把所有人的電話拉進了黑名單,他或許還在京都,或許已經離開,但沒有人懷疑,他一定生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他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