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命是多不好,好好一個世子居然就這麼沒了,聽說找到的時候屍體都腐爛了,還被野獸啃得不像樣子。”
“哪有這麼簡單,不是聽說那世子是外出的時候遇到土匪纔出事的麼,好端端的怎麼可能遇到土匪,這裡面水渾着呢。”
兩人衙役議論紛紛,其中一個老些的衙役嗤笑一聲如此說道。
“天高皇帝遠的,也不關咱們什麼事情,隔壁臨城縣就倒黴了,那王爺世子也是當今皇上的親堂弟,死在臨城縣,總得牽點干係,聽說明兒個人就過來了,到時候咱們縣尊說不得也要過去,還有知府大人恐怕也要去……”
杜若兒聽着他們議論,悄聲離開了,眉頭卻皺了起來。
蕭景瑄這些日子一直有外出做什麼,她也沒問,現在知道這事,未免有些擔心。
果然,等她晚上回到家中,便看到蕭景瑄剛從外面回來,身後還跟着林三娘,兩人都是一派風塵僕僕的樣子。
杜若兒凝眉,便跟他們提了今天的事情。
蕭景瑄眸光轉動,沉默了片刻才道:“明日我要去臨城縣一趟。”
“什麼,去臨城縣?這時候那邊正是危險的時候,你這時候過去怎麼行!”杜若兒有些焦急,他家中那種情況,又是因爲陰謀出事的,現在家裡面派人過去,他去臨城縣,萬一不小心露了馬腳可就麻煩了。
“無妨,我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有些事情要我親自去才行。”他沉聲說道。
杜若兒蹙眉看着他,見他目光堅決,沉默了片刻,咬牙道:“好,你要去也行,但是你答應我,這次之後好好養病不要再亂跑了,你的身體還要不要了?”
蕭景瑄眸光一瞬間溫柔下來,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頰,親暱地在她脣上一吻,“我答應你,若兒,這次之後我就好好養病。”
杜若兒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嘴上卻囑咐他一定要小心行事。
第二日蕭景瑄一早便跟林三娘一起離開,天還未亮便消失不見了。
杜若兒到了衙門處理事情,一打聽,果然林秋白也帶着衙役去了臨城縣,表面上自然是爲了世子死亡之事,畢竟是涉及皇族,來的人身份又不同,到了地方上,總不能視而不見的。
況且林秋白又跟蕭景瑄原先在京城就是舊識,於情於理這戲還得他去演了才圓滿。
杜若兒照常教導了技術員功課,帶着他們親自去城外下地指導學習,諄諄教誨,博學多聞,不僅讓讓這些年輕的學子們敬佩,也讓附近圍觀的農夫們好奇。
不時就有不少人過來請教她問題,不管是病蟲害還是苗木不發達,她都給了很好的解決辦法,再推廣了肥料,杜若兒之前賣的肥料就不是多麼貴的價格,她也沒打算賺這個錢,不少人還是買得起的,而且只要增產那麼本錢就賺回來了,不少人很是心動,紛紛諮詢。
杜若兒忙乎了一上午才帶着學員們離開,如此的行動她打算持續一段時間,光靠死讀書在這行上是不管用的,而看今天而言也有不小的收穫。
但是杜若兒今日心情不佳,一直在擔心臨城縣的蕭景瑄,怕她出了紕漏,要不是怕出問題,她早就自己親自過去了。
而此時,臨城縣,太陽已經日上三竿了,一羣官員衙役在縣城外的土路上等待着,因着陽光直射頗有些燥熱,不少人已經拿出帕子擦拭起來,不知道是因爲天熱還是別的原因。
然而卻並沒有人離開,知道前面終於出現了一片馬車護送的精銳隊伍,衆人才終於揚起了笑容迎接了上去。
好一番寒暄,馬車中的男子掀開車簾下了車,這男子倒也身高修長,容貌尚算出衆,眼角下垂,目光掃過衆人時閃爍寒光,讓人感覺有些不善,不敢親近。
他微微昂起頭,抱拳隨意地行了禮,隨即蹙眉一臉悲慼地道:“有勞打擾親自迎接,其他的不多說,請大人先帶我去看看家兄。”
臨城縣令忙連聲稱是,護送着這位男子一行人進了縣城直接往縣衙門去了。
一行人才走,便有一隻信鴿飛了出去,不多時落到了城中一棟民宅中。
這宅子離縣衙不遠,居高臨下恰能看到這縣衙出入的人,而此刻房間內的人正解開了鴿子腳上藏着的東西,打眼一看,轉頭道:“公子,那邊人已經到了。”
說話的男子面容清秀,一雙細長的眼睛閃爍着智慧的光芒,帶着一股書卷氣的臉龐不是蕭景瑄的屬下宮洛又是誰。
宮洛身形纖弱,穿着一身書生素白袍子,頭上束着書生巾,看着彷彿只是個文弱書生,實際上卻是蕭景瑄手下軍師般的人物,心思縝密,他手下的許多事情都由他處置安排。
蕭景瑄坐在窗邊正喝着茶,聞言朝外面看了眼,這才一會兒的功夫,街上已經開始清道了,不多時的功夫,就看到一行人從城外浩浩蕩蕩地過來了,車馬轔轔。
被保護在中間的黑漆寶頂馬車紋飾着晉王府的徽章,低調奢華,兩旁守衛的侍衛目光森冷,身形精壯,那些人都是晉王府的侍衛。
蕭景瑄的鳳目微眯,漆黑的瞳眸中閃過銳利森冷的寒光,盯着那架馬車,彷彿能透過簾子看到裡面的男人——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晉王府的二公子蕭景雲。
“他倒親自來了。”蕭景瑄冷笑了一聲,脣角帶着一抹嘲諷:“看來是要藉着這事兒作秀
來是要藉着這事兒作秀了,也對,不好好演一出兄友弟恭怎麼好搶我的位子。”
“這事兒沒完,公子,您出事就是他們做的,想搶公子的位置,做夢。”旁邊林三娘憤憤不平地說道,她此刻也是易容成了一個普通女子,只有那雙眼睛仍然帶着幾分嫵媚。
蕭景瑄淡淡道:“三娘你按之前說的下去辦事。”
“是。”林三娘下去之後,便只剩下宮洛在此。
眼看着那些人進了府衙,宮洛沉聲道:“公子,這回確定了你的死訊,王爺已經向皇上請了另立世子的摺子,不過被皇上給壓了下去,咱們的計劃也不能拖延太久。”
“要不了多久,現在那些人該跳出來的不都是跳出來了麼?”蕭景瑄嗤笑一聲,俊美的臉上帶着幾分邪肆,“天波樓裡面還有王府裡面誰有異心的你給我記住,一併找出來剷除!”
打草驚蛇,引蛇出洞,他這一出事,也算是能分辨不少人的忠心,是以他也並不着急,到時候會送他們一份大禮。
“是,我都記下來,已經按照公子的吩咐安排好了,就等這些人上鉤。”
這邊廂從京城來的晉王府二公子蕭景雲一行人已經進了臨城縣衙門內,除了臨城縣知縣,還有安源府的知府同樣在這裡,除此之外還有開陽縣的知縣林秋白。
林秋白在這裡是因爲蕭景瑄跟他是舊交故友,所以要來這裡,而安源府的知府則是因爲在他治下發生這樣的事情,總要過來解釋一番,順便跟晉王府搭上關係,畢竟晉王是當今皇帝的三皇叔,如今在朝中也頗有實權的一位王爺。
一行人親自去檢驗了屍體,屍體已經腐爛是看不出什麼,但是衣物和玉佩等物,還有身上的一些標記確實是蕭景瑄的,這一點是沒什麼問題的。
檢驗完屍體,身爲死者弟弟的蕭景雲自然是一臉悲慼流淚,哭訴着自己兄長死於非命,發誓要找到那些土匪,爲兄長報仇。
旁邊衆人自然也跟着哭了一番,一邊勸解起了蕭景雲。
而林秋白則在一旁一臉憤怒,見蕭景雲假惺惺的樣子冷笑道:“貓哭耗子假慈悲,哭給誰看呢?”
旁邊的衆人一愣,都神色不自然起來,只是林秋白也是京城世家名門嫡系子弟出身,聽說跟去世的這位世子還是好友,這事他們可不好插嘴說話。
蕭景雲眼角下垂,目光一掃總是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此刻聽到林秋白的話,也是目中寒光一閃,鐵青着臉道:“林秋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知道你跟大哥是好友,如今大哥去世你傷心過度,但如何能隨意污衊在場諸公的心意?”
“我說的是誰你心裡清楚,你現在還不是世子呢,別在我面前擺你的譜,拿着雞毛當令箭,他死了最高興的不就是你?”
林秋白這話說得十分張揚無所顧忌,最後一句話更是非常直接,讓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
蕭景雲頓時臉色發黑,目中怒火熊熊,惡狠狠地看向林秋白,只是林秋白很是光棍,根本無所謂的樣子。
“林秋白,你敢污衊於我!”蕭景雲大怒。
“污衊?是與不是你心裡清楚!”林秋白丟下這句話便轉身甩袖離開,根本不給衆人反應的時間。
而在場留下來的衆人臉色都是各異,顯然這裡涉及一些王府奪嫡內幕,這位世子的死多半不那麼簡單,世子死了之後這位蕭景雲是晉王次子,繼承世子位就是理所應當的,這裡面有沒有什麼事故誰知道?
衆人都是在官場混慣的,都當沒聽到一般找了話題轉移開,默契地不提此事。
人家的家事他們還管不着,林秋白這個名門子弟晉王世子的好友能說,他們不能提。
蕭景雲臉色難看,應付了衆人,安排讓人往京城報消息,再商議把屍體裝裹運往京城的事情,這之前還要找和尚道士做法事才能起行,沒那麼快。
這邊到了縣衙騰出的客房休息,蕭景雲身邊的屬下氣憤道:“公子,那個林秋白太過分了,您看要不要給他點教訓?”
蕭景雲冷着臉,聞言呵斥道:“蠢貨,他要是出點什麼事,旁人定要懷疑到我身上去,不必管他,跟這種混不吝的人鬧什麼,他要是不這樣我才奇怪呢!”
顯然蕭景雲說生氣並沒有多生氣,事實真相是什麼他心裡清楚,林秋白也清楚,林秋白身爲蕭景瑄的好友,以前跟他都是敵對交惡狀態,如果能有什麼好話纔怪。
反正人都死了,事情是以他的勝利爲告終,他根本不想在這關頭惹事免得影響封世子的大事。
“不過這事兒實在蹊蹺,趙白,我問你,到底開陽那邊查過有沒有什麼問題?”他到現在還不敢相信蕭景瑄居然真的死了。
旁邊一個臉色蒼白彷彿病重的中年矮小男人咳嗽了一聲,正是之前曾經跟宮洛林三娘等人碰過面被叫做趙白臉的人,這人是蕭景雲的心腹,此刻聞言想了想說:“該查的都查了,之前屬下就是重點派人查了開陽縣,沒發現什麼特別的跡象,這林二公子雖說平日混不吝的,但他在開陽縣乾的不錯,最近在修水渠治農桑之類的,似乎政績不錯,聽說還弄出幾樣新鮮玩意,特地報送給朝廷嘉獎,他怕是要升官了。沒的跟他計較,反正翻不起什麼浪來。”
蕭景雲想起什麼,問道:“我好像之前也聽人說過,說那東西能修路賺錢,還有什麼東西能糧食增產?”
“對,我派人打聽,聽說那是開陽縣的一個女子發明的,如今在幫林秋白修建排水渠,聽說能防旱排澇,那什麼水泥還能修路蓋房,利潤不小。那農女跟膠東吳家一個子弟有婚約,那吳家跟林家也是走得近。”
“是個女子?她還有這本事?”蕭景雲挑眉,心中起了興趣,這種讓人眼紅賺錢的生意,蕭景雲自然不想放過。但他隨即搖了搖頭,冷哼一聲:“可惜了,這事林家插手了,想分一杯羹就不容易了,不過這利潤如此之大,他們想獨吞是不可能,到時候朝廷各處都需要,要是能拿到方子,也可以自己辦窯礦,你去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弄來方子,你再給我派人盯緊了林秋白,別讓他給本公子惹事,要是送殯那天他敢胡來,休怪我跟他沒完,這次送葬回京至關重要,父王已經叮囑我,要辦好此事,等回去就請封我爲世子,你們也好好用心,將來自然少不了你們。”
幾個屬下忙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