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紅升怎麼勸,但是對方都堅持留在廚房裡,嘴裡還唸唸有詞:“這個湯只有我親手做才行,沒事的,一點小傷不要緊的。”
他只好坐下來,心情複雜的等待着自己的午餐。
此時食堂裡的其他人都已經吃完飯走開了,只剩他和四姑娘兩個人。
“啪啪,鐺鐺……”
食堂那邊傳來切菜的聲音,每一下都像是切在潘紅升心坎上,他越發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這個姑娘。
等了大約十五六分鐘的光景,只見四姑娘臉上帶着一絲疲憊,緩緩的推着小餐車出來了。
“這麼多菜……”潘紅升有些訕訕的,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人而已,但對方卻做了五六個菜,中間還有用銀白色罩子蓋住的一大碗湯。
他吃驚的發現,這些菜都是自己愛吃的。他驚異於對方對自己口味的掌握,嘴裡不由的輕輕“哦”了一聲。
“我根據你前幾次來食堂吃飯時的飲食規律總結的,這幾樣菜你總是吃光,所以我知道了你的口味。”
四姑娘穿廚娘裝的時候顯得面龐格外的清麗婉約,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外加她暖暖的笑,潘紅升心裡甜絲絲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往上拱:“你吃了嗎?”
“沒事,我不餓。”四姑娘面對潘紅升炙熱的目光似乎有些侷促不安,小手一直在擺弄着圍裙角……
“來,一起吃吧。”潘紅升不由分說的一把拉住對方的小手,卻引得對方一聲輕輕的嬌呼。
他這才記起來,四姑娘手上有傷的。連忙捧住對方的手關切吹吹:“沒事吧?都怨我……”
“我沒事……”潘紅升的這種親暱的舉動讓四姑娘眼睛又有些潮溼,之前那些不愉快和嫉恨全都煙消霧散了,剩下的只有對這個男人涓涓細流般的感情。
雖然四姑娘表面上風風火火的,但內心跟所有的女人一樣,都是極其脆弱敏感的,再強勢的女人內心都是柔軟脆弱的,這一點王小凌是這樣,四姑娘也是這樣。
但是四姑娘對潘紅升的感情跟王小凌又不一樣,他們一開始就建立在不對等的關係之上,潘紅升在她爺爺患病之際及時伸出援手,讓她在心裡有種虧欠的感覺。
所以她進城來拼命工作來還錢,就是爲了讓自己跟對方處於一種平等的關係。
但是事與願違,潘紅升救了她一命,還幫她找了新工作,這一切的變故讓四姑娘沒有勇氣奢求佔有這個男人,她總是在虧欠這個男人;並且越欠越多。
這種距離感越多,兩人之間正常的關係就會越單薄,雖然潘紅升並不介意自己爲這個女人作過的一切,但並不表示這種隔閡不存在。
四姑娘坐下之後卻並不動筷子,而是在一邊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心愛的男人狼吞虎嚥。
“慢點吃,還有最後一道湯呢!”她見幾個盤子裡的才已經下去一半,連忙把中間大湯碗的蓋子打開。
一股子水蒸氣撲鼻而來,帶着的是一股子辛辣的感覺。
“這是!”潘紅升發覺這碗湯似乎跟平時的湯不大一樣,那種火辣的味道確是他最喜歡的。
用湯勺舀了一小碗,小碗中的濃湯中漂浮着很多種蔬菜和肉類,還有蘑菇在上面漂浮着……
“這是……什麼湯?”潘紅升有幾分驚訝,這湯的原料看上去十分豐富,難怪要這麼長時間。
四姑娘只是用眼睛暖暖的注視着他,那眼神彷彿在說:嚐嚐就知道了。
潘紅升顫抖着拿起勺子,喝了一大口。
一股帶着香草味道,又濃郁滑潤的湯汁順着喉嚨滑進腸胃。
他感到自己的腸胃暖烘烘的炙烤着,渾身的毛孔彷彿一瞬間全部綻開了一般!隨即雙手端起碗來,咕咚咕咚的把整整一海碗湯汁全部喝了下去!
對廚師最的承認,莫過於當着她的面把食物快速全部的吃光。
“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湯!這是什麼湯?”潘紅升眨巴眨巴眼睛,用舌頭把殘餘的一點湯汁吸溜到嘴巴里:“這種湯味道濃郁材料豐富,還用香草和蘑菇做作料,裡面是什麼肉?這麼鮮美?”
“材料確實不大好找。”四姑娘淡淡一笑:“這是奶奶留下來的秘傳食譜,我是完全按照上面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潘紅升看着對方泛紅的臉頰,心裡不由有些歉疚感。一直以來,自己都沒有好好的跟對方談談心,哪怕單獨一起平心靜氣的坐下來聊一聊,而對方卻始終關注着自己,把自己當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你說這種湯是你奶奶留下來的秘傳食譜?那你做給我吃……”潘紅升突然額頭有點冒汗,這種做法間接的表露了對方的心跡,讓他有點淬不及防的感覺。
四姑娘點點頭,她似乎沒有聽清楚潘紅升在說什麼,似乎潘紅升說什麼都無所謂,她只是想一心一意的陪在這個男人身邊,靜靜的看他吃東西到永遠。
潘紅升吃的心滿意足,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原本的得勝歸來後被人冷落的感覺瞬間消散於無形。
他總算明白了那幾句話的涵義:要想抓住男人,要先抓住男人的胃。他就在喝下湯的一霎那就被這個女人抓住了。
這個心甘情願爲自己做湯的女生此時正在用坦誠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目光彷彿要把自己融化。
一個飽嗝上來,他捂着肚子低聲說道:“我們……要不要出去走走?”
“哦。”對方似乎被嚇了一跳,輕輕笑了。但是她的笑容裡卻泛着星星點點的淚花……
潘紅升輕輕挽住四姑娘的手,小心翼翼的不碰觸到對方傷口處。
剛纔被菜刀切中的地方已經纏上了繃帶,看來傷口很深,隔着繃帶都可以看到清晰的血跡。
“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奶奶留下來的這道湯的名字?”潘紅升見對方只是低頭不語,只好主動的挑起話頭。
“這道湯叫千味羅宋湯……”
“羅宋湯?”潘紅升疑惑的看着對方,羅宋湯並不稀奇,是一種日常湯,很多南方家庭主婦都會做。但他剛剛喝到的這道湯絕對不是那種平庸的味道。
“這是用藍菇,月心草,野豬的肥肉和三種鳥類的肉燉成的家傳湯,只有,只有……”四姑娘只說了半句,剩下的半句話卻沒影了。
潘紅升的心咚咚跳着,不由自主的問道:“只有什麼?”
“這是我奶奶族裡秘傳的湯,女孩子只有在遇到自己喜歡的人,纔會做給他喝……”說到這裡,四姑娘的聲音已經小的就像蚊子哼哼。
“哦……”潘紅升腦子一下子沒轉過彎來,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卻發現四姑娘早已經扭頭就跑,雖然穿着高跟鞋但是跑的飛快!
“等等!你去哪裡?”他愣了一下隨即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對方:“你剛纔說的是真的嗎?”
四姑娘嘴脣咬得緊緊的,兩行熱淚已經順流而下。
“你跑什麼?我問你話呢。”潘紅升的語氣突然強橫起來:“你把剛纔的話能不能清清楚楚的再說一遍?”
“我不說了!”四姑娘突然像瘋了似地一把甩開潘紅升的手:“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的!我算什麼?我只是你眼裡的一個可憐妞,你幫我這個幫我哪個,我欠你的越來越多,我的命是你救的工作是你給的,我有什麼資格愛你?”
潘紅升一時之間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喉嚨不停的顫抖着……
“滴滴滴!”此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兩人前面,車上的司機使勁按着喇叭示意他們讓路,但沒人理他。
“我說,你們兩位能不能往邊上讓讓?”司機無奈的從車裡伸出頭來:“我這裡按喇叭你們聽不到?”
“不讓!滾一邊去!”四姑娘胸腔內積攢的所有爆發力一股腦的朝那人噴去!
“不讓就不讓,我繞着走……”無辜的司機嚇得不輕,隨即一踩倒檔折返回去。
潘紅升和四姑娘就這樣對視着,持續了十幾秒鐘。大風颳了起來,天上雲彩隨風亂舞着,地上的塑料袋樹葉漫天亂飛。
突然潘紅升低下頭來,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給對方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