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沒有那個必要。”潘紅升淡淡看了他一眼,緩緩走到了樓臺邊緣。
“啊!你幹什麼!”中年人嚇得目瞪口呆:“別想不開啊!回來!”
但潘紅升身形一偏,縱身躍下!
中年人趕緊湊過去一看,但只見下面的道路空蕩蕩的,哪裡還有對方的身影?
他突然想起癱倒在地上的曹修,猛地轉過頭來。
只見曹修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嘴角已經開始吐白沫。
一探脈搏,對方已經是氣若游絲脈搏沉滯,看來是活不了了。
怎麼會這樣?
中年人愣住了:那小子只是輕輕的踹了他一腳,不會這樣不經打吧?
他怎麼知道這個曹修天生身子骨弱,平日裡又是嬌生慣養,剛纔一頓又氣又嚇,急火攻心嚇破膽死了。
綠色的膽汁從嘴角流出來,財務公司的老闆急的直轉圈:完了完了!事情鬧大了!若只是傷了這位小太爺的面子,那倒不算是什麼大仇,現在他死在自己的公司裡面,雖然不是自己殺的,但幾個人的屍體都在這裡躺着,曹家會放過自己?
他驚恐不安之下都顧不得彙集財產,手忙腳亂的去辦公室拿了些現金和黃金,直接就要開溜!
但拿着那點細弱走出公司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能去哪裡?身上的這點錢,就算是去最窮的東南亞國家,那也不夠啊!
這種偷渡需要當地的黑手黨幫忙,費用是很貴的。就算是那些傢伙守信用幫自己辦好了當地的居民身份證明,剩下的錢也不夠自己生活。
難道自己要在異國他鄉流浪乞討?
想到這裡,他把心一橫:既然這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幾個小時之後,一輛豐田麪包車風馳電摩的出現在曹家大院門口,門前的保鏢自然將其攔住。
但是看到裡面的人之後,他們個個都是面如土色:大少爺!大少爺怎麼成了這般模樣?
“你們還愣着幹什麼?!大少爺時間不多了,快讓他見老爺最後一面!”長鬢角的中年人急不可耐的喝道:“若是耽誤了時間,讓你們統統去死!”
“你是誰?”雖然這個恐嚇結結實實把衆人嚇住了,但保鏢隊長還是盡職盡責的問道:“沒見過你,你是大少爺的朋友?”
“我是財務公司的老闆,趙肖平,快點把門打開!”
保鏢隊長查看了一下車上,沒有異樣之後才放行。
“曹先生!曹先生!快來見大少爺最後一面!”趙肖平一路跟哭爹似得喊得失魂落魄,讓跟在後面的諸多曹家人們都深信不疑他是自己人。
曹家大院的氣勢,着實把趙肖平嚇的心尖發顫,這種面積的豪宅,足足可以建兩個國家體育館了……
他不知道在這個寸土寸金,地皮異常緊俏的時代,曹家是如何取得這麼大土地建築大宅門的,但身爲商人的他粗粗估計了一下,光是這座建築,至少花費十億元以上!
當然,這個數字不包括裝修,裡面的物品和後期工程。
曹家大廳就像是皇族的大殿,氣勢恢宏。
跟他比起來,那些所謂的京城大戶簡直就是小打小鬧,大廳之內所有的東西全是金絲楠木質地,這種材質的傢俱,不是按件,而是按照重量來算錢的。
據說當年清朝乾隆皇帝醉心於這種金絲楠木,甚至不惜背上個盜墓賊的名聲,把明朝陵墓中的木材竊爲己有。
金絲楠木,向來是皇族的專用品,現在出現在曹家大院內的每一處,甚至連放置盆景的閣臺,大廳的地面都是金絲楠木質地!
趙肖平顫巍巍的估算着這些金絲楠木的價值,嘴裡卻還嚷嚷着:“曹老爺子!曹先生!快來見你兒子最後一面!”
突然間四周的人都俯下頭去,一種無聲的壓抑感瞬間佔據了整個大廳。
趙肖平愣住了,只見一個身材矮小,鬍子黝黑的老人身穿長袍,緩緩從後面走出來。
他的鬍子就像是鋼針一般,頭髮黑硬粗短。一雙眼睛宛如黑夜中的鬼火,沉寂中帶着詭異的光芒。
曹雄!
曹天罡最小的兒子,也是唯一一個在戰爭中倖存的兒子,他快五十歲纔有了曹修這個系承人,老來得子尤其疼愛,幾乎把自己全部的心血傾注在這個兒子上,從小到大不讓他受半點委屈。
看着曹雄面無表情的朝自己走來,趙肖平小腿肚子有點轉筋:這個男人,七十歲的年紀爲何還是這般模樣……
黝黑的頭髮和鬍子,看上去不過是三十出頭,尤其是雙眼中那股子神氣,簡直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一般!
“曹老爺子,快來見大少爺最後一眼……”趙肖平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丑,對方凝重的表情和若無其事的樣子,讓他感到有點不對勁。
“人已經死了,見什麼最後一面?”曹雄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他一隻手伸到曹修鼻子下面,又探了探脈搏。
趙肖平覺得自己宛如置身夢境:不是說曹老爺子老來得子簡直視若掌上明珠一般嗎?爲什麼……這般冷漠?
看着對方的架勢,似乎正在爲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查看病情,那種淡定和不屑,讓他整個人矇住了。
“人是一個小時以前死的,對吧?”曹雄查看完畢,就像是外科醫生一般做出了判斷。
“可能是吧……從京城到這裡,至少要三四個小時……”
趙肖平不斷的安慰自己:沒事的,他就算再神,也不會知道當時的情形!再者說來我根本與他被殺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不會有事的!
曹雄的目光就像是手術刀,一點點剖析着這個長鬢角的中年男人。
良久,他笑了。
他居然笑了!
堂下一門老小,皆是疑惑不解:老爺這是怎麼了?莫非是悲傷過度,瘋了?
死得好!終於有這麼一天了!
誰能知道,隱藏在曹雄心中,最深最深的傷痛?
他表面上威風八面,借住老太爺的功名建立起自己的家族帝國,幾乎壟斷了整個河北省的通訊,能源和奢侈品房地產銷售,但誰會想的到,這個擁有一切的男人,卻惟獨缺少一樣所有男人都有的東西?
曹雄天生矮小,體質薄弱。
他的命根發育似乎一直停留在十一二歲的少年階段,一直沒有長大。
也許是上天嫉妒他擁有的東西太多了,所以拿走了一樣。
這一樣東西卻是十分關鍵的,代表着男性的尊嚴和家族的延續。
下面的這些人大都是外戚和旁支,這些瞪着大眼等着大把大把繼承財產的侄子侄女,這些外甥和表弟表妹,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都在等着一件事,就是他嗝屁,然後他們就都有權利分割財產。
他這一輩子娶過九個妻子,但最後都成了擺設。
因爲在外面一瞪眼嚇得地方官員屁滾尿流的曹雄,甚至都完成不成一次正常的牀底之歡!
最後一個妻子,卻給他帶來了一個驚喜。
但是這個驚喜隨即變成晴天驚雷!
在妻子坐完月子的時候,他的確診報告出來了。
這個報告做出來醫生很是謹慎,足足花了三年。
最後的檢驗結果是“生殖器官性萎縮,喪失生育能力。”
剛剛享受一個月喜悅的曹雄,立刻就遭受到幾倍於喜悅的憤怒,嫉恨和刻骨銘心的痛!
他沒有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姦夫,用最殘忍的手段殺死了對方。
當他把用壓路機壓得平平整整的姦夫屍體擺在妻子面前時,妻子當即暈厥。
曹雄整整幾天幾夜沒有睡,他一直在思索着如何處決這個女人,這個膽敢給他戴綠帽的女人!
他覺得的最大的折磨莫過於讓這個女人一輩子都處於死亡的恐怖中,卻遲遲不給她審判性的一刀。
這種折磨卻沒能持續多久,因爲他自己被這種消耗拖垮了。
看到自己曾經心愛的女人,曾經在牀上親吻愛撫的女人被關在地下室,雙腿腐爛眼神呆滯的樣子,他每次自己受到的傷害比對方小不了多少。
三個月他人瘦了一圈,面容憔悴。
但是那個背叛自己的女人依舊是面無懼色,只是喃喃對他說道:“怎麼對我們都就可以,你若是個爺們,就不要傷害孩子。”
爲了這一句話,他養了這個兒子二十三年。
但是仇恨和憤怒始終讓他難以釋懷,城府深重的曹雄用一種最殘忍的方式對待這個孩子,那就是溺愛。
一種無條件,沒有任何節制的愛。
這種做法有兩個好處,第一是人們都不會懷疑這個孩子的出處,第二就是這種溺愛就像是鈍刀子,一點點的將這個孩子殺死。
當他第一次對保姆動拳頭,第一次打傷人,第一次鬧出人命案,曹雄都面不改色的處理了。
他的目的很鮮明,這種趨勢是他最希望看到的,這個孩子正在全速接近自我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