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夜舞那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一語雙關,不單單是在問鳳瀟瀟爲什麼會受傷,同時也是在問,爲什麼鳳瀟瀟能夠讓毒靈灰飛煙滅。
當然,她還想知道鳳瀟瀟身上的一切謎團,包括爲什麼會去鳳家,爲什麼拋棄她……等等。
黒崖知道她急着知道一切真相,他也一樣,只不過她現在身體還很虛弱,鳳瀟瀟既然在碧血環,那麼來日方長,一切都等該她康復再說。
“你剛剛醒來,一切等明日再說。”黒崖柔聲說着,從蒼龍戒裡拿出一顆四品復原丹和一顆三品凝血金丹塞進她口中。
峰會上她紮了自己那麼多刀,傷口直到現在還流着血,若是任由血這麼流下去,只怕沒被毒死,反倒是失血過多而死。
鳳夜舞這時候哪有心思休息,囫圇吞下丹藥,她的眼睛卻還直勾勾的盯着鳳瀟瀟。
黒崖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眸光不禁一閃。
他雖然恨鳳瀟瀟,但她畢竟是舞兒的母親,看到她受這麼重的傷,舞兒必然心疼。舞兒傷還未愈,他不想她因爲鳳瀟瀟加重傷勢。
抿了抿薄脣後,黒崖終究還是轉向了踏雲,然後沉聲道:“她的傷很重,用你的治癒聖光治好她。”
聽到他的話,踏雲翻了翻白眼,“本少爺是高貴的精靈馬,最厭惡的就是黑暗幻師和黑暗魔獸。”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踏雲還是昂首挺胸的走到鳳瀟瀟跟前,展開的治癒聖光不單單包圍了鳳瀟瀟,更包圍了她的黑暗魔龍。
踏雲一向傲嬌,所以鳳夜舞習慣了它的口是心非。有踏雲在,只要那人還有一口氣,不管多重的傷它都能救活,所以她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黒崖的聲音再度響起。
他無奈且縱容的問:“現在可以安心去睡了?嗯?”
鳳夜舞擡眸看着他,微皺眉心,語氣中帶了幾分嬌嗔的說:“這幾天一直在睡,又不是豬,哪來那麼多覺?”
“你那是昏迷,能叫睡覺?”黒崖濃眉輕挑,覺得她強詞奪理的時候實在可愛。
鳳夜舞白他,“有什麼區別?”
黒崖被問得一愣,好笑的搖搖頭,“沒區別。”
小女人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想睡,在清楚一切之前,只怕她不會乖乖聽話的。
回想着剛纔鳳瀟瀟和葛雲天的話,黒崖忽然皺起濃眉。
按這兩人所說,葛雲天最初深愛着母親,卻因爲得不到母親而由愛轉恨,甚至想要殺死母親,最終死在了老頭子的手裡。
老頭子是個醋勁非常大的男人,有葛雲天這麼一號人,他應該非常介意纔對。可母親從未提起過葛雲天這個人,甚至老頭子都隻字未提過。
母親並非大家閨秀,和父親成親前的事她從來不說,這兩人顯然是在忌諱什麼,難道是和葛雲天有什麼關係?
目光轉向了沈君寶,他淡漠的問:“師父知道我母親和葛雲天的事?”
沈君寶再次長嘆一聲,一邊捋着白花花的鬍鬚,一邊沉聲道:“當年葛雲天和你母親都是凱撒帝國藥師公會的藥童,老朽那時候四處遊歷,正巧就遇到了他們。
他們天資不錯,而且十分討喜,老朽就收了做爲關門弟子,並且傳授煉藥術。
說起來也真是造化弄人,葛雲天和你母親也算是青梅竹馬,本該兩小無猜,怎奈流水有意,落花無情。馨蘭對葛雲天沒有那些兒女情長,偏偏就是那個時候,你的父親出現了。”
說到這,沈君寶忽然語氣一頓,不是好聲的說道:“黑爵那個人,你還不瞭解嗎?那麼一個狂妄*的男人,馨蘭哪能禁得住他的誘惑?才見了兩面就芳心暗許,不過三個月就懷上你,不得不和他回了幽冥殿,也害得老朽就這麼沒了一個好徒兒!”
每每想起這事,沈君寶就覺得有些惱怒。他這一輩子都把精力花在了煉丹上,沒沾過男女之間那些情事,所以他理解不了馨蘭那個丫頭竟然爲了黑爵放棄藥門門主這麼巨大的誘惑。
黒崖哼笑一聲,卻是沒有搭腔。
現在的黑爵整天板着臉,像個老古董一樣無趣。不過,他年輕時候可是相當英俊瀟灑,當時還被稱爲“天下第一美男”,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母親會愛上他,這在情理之中。
至於孩子……霸道佔有一向是他們黑氏一族的特點,也只有他纔會默默的守着舞兒這麼久才把她佔爲己有,結束了峰會這件事,他也會抓緊時間“製造”小黒崖。
見黒崖不說話,反倒是沉浸在什麼好事之中,沈君寶無趣的翻了翻白眼,又繼續說道:“葛雲天對馨蘭的情深到骨髓,他自然是沒辦法接受馨蘭移情別戀。他以爲馨蘭是因爲黑爵強大才會愛上他,所以就開始走了下坡道。
爲了能夠快速提高實力,他不惜和毒藥師購買黑丹。老朽幾次勸阻,他都執迷不悟。無奈之下,老朽只得把他逐出師門。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進入毒谷,成了一名徹徹底底的毒藥師。
後來馨蘭有了身孕並且嫁給你的父親,葛雲天更加瘋狂,所有的愛頃刻間化成了恨,竟然開始報復起馨蘭,最後還死在你父親的手上,這一生算是徹底斷送了。”
沈君寶哀嘆一聲,有些惋惜之意,黒崖卻是冷冷一笑,低聲嘲諷:“咎由自取。”
葛雲天畢竟曾經是沈君寶的關門弟子,所以他做不到那麼狠絕,更何況如今葛雲天已經灰飛煙滅,逝者已矣,他不予置評。
搖搖頭,沈君寶將渾濁的目光轉向了鳳瀟瀟,“這之後的事情老朽就不清楚了,想知道他是如何成爲毒靈,恐怕要問她了。”
在踏雲給鳳瀟瀟療傷的過程中,鳳夜舞一直看着鳳瀟瀟,儘管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可從她緊繃的雙脣可以看出,她心裡的在乎。
剛纔沈君寶和黒崖說話的時候,她也在暗暗的聽着,她不單單想知道鳳瀟瀟和葛雲天的事,還有太多的疑問,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見所有人都盯着自己,鳳瀟瀟知道,是該把一切都說出來的時候了。
她衝着鳳夜舞微微笑了笑,那是屬於一個母親纔有的溫柔。她輕聲說:“我知道,你們想知道很多事情,比如我爲什麼拋棄你,爲什麼殺了馨蘭,爲什麼會在黑暗聯盟,爲什麼認識葛雲天。”
說到這,她語氣一頓,嘴角的笑容也變得苦澀,淡淡的問:“那就先從葛雲天說起?”
鳳夜舞點點頭。
她一直昏迷中,對鳳瀟瀟的話只聽了隻言片語,她想知道鳳瀟瀟和葛雲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瀟瀟其實並不願意回想和葛雲天的一切,雖然那段時光給了她唯一的溫暖,可那畢竟是虛假的。現在每每想起來,她都覺得自己當時好傻,竟然會爲了那麼一個男人傾注所有。
深吸一口氣,鳳瀟瀟兩手交疊在一起,淡淡的開口,“我和葛雲天在魔獸大陸相識。
那年我十五歲,是八星幻靈的黑暗幻師。所以你們應該知道我的處境有多困難,幾乎整天都被那些八大屬性幻師追殺,最後被逼進了魔獸大陸,而且只剩下一口氣。
那時候我已經絕望了,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可沒想到有人救了我。
等我醒來的時候,牀邊坐着一個溫潤如玉的男人,他正拿着勺子給我喂水,見我醒來,先是溫柔的笑了笑,然後輕聲問我還疼不疼。
那句話聽似很平常,可你們知道那對於被追殺了整整十五年的我來說,意味着什麼嗎?”
鳳瀟瀟問得極輕,嘴脣也在發顫,鳳夜舞能看得出來,直到此刻,鳳瀟瀟依舊能回憶起當時的震撼和感動。
一個被追殺了十五年的人,一個被唾棄了十五年的人,一個被欺凌了十五年的人,第一次看到有人跟她笑,第一次有人那麼溫柔的對待她,就算再剛毅的人,只怕也會露出心底的脆弱!
想到這裡,鳳夜舞心口一陣刺痛,她不禁抿緊了脣。感覺自己冰冷的手被黒崖握住,她也反握住他的,握得緊緊的。
沒人回答,鳳瀟瀟也沒再繼續追問,而是苦笑道:“那時候的他,舉手投足間都帶着溫暖,這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誘惑,尤其是我。
我義無反顧的愛上了他,甚至愛他勝過我自己的生命。我並沒有意識到他對我的好不過是虛情假意,只是爲了讓我替他試丹,直到馨蘭大婚的那一天。
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回來之後就一通亂砸,嘴裡念着馨蘭的名字倒在藥鼎旁邊,說了一整夜的酒話,全是關於馨蘭。
也就是那時候開始,我知道他心裡有另外一個女人,而且愛得癡狂。
自從那一天之後,他就變得極其瘋狂,幾乎不吃不喝,只是沒日沒夜的煉着毒丹。他的性格越來越陰沉恐怖,那張原本儒雅的臉也逐漸變得猙獰。
對這一切,我都假裝不知道,假裝不在乎。因爲我知道,一旦我捅破這層窗戶紙,我就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從來沒愛過我,我對他來說,不過就是個工具而已。
葛雲天是個佔有慾很極其強的人,他得不到就要毀掉。所以他開始尋找機會殺了馨蘭,終於等到馨蘭獨自到藥師公會。可他做夢也想不到,她沒能殺了馨蘭,最後死的卻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