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就在宋楚詞最渴望能找到勞拉時,卻看到了一個女人。
一個穿着白色輕紗長裙,腳下穿着紅色繡花鞋的女人。
這個女人,始終沒有回頭看過一眼,也不曾停住過腳步,就像不知道宋楚詞在背後跟着她,腳步徐徐的前行,帶着非人的出塵。
這樣一個女人,怎麼會出現在戈壁灘上?
怎麼會穿着一雙紅色繡花鞋?
更爲怪異的是,無論宋楚詞追趕的速度有多快,卻始終跟那個看上去在散步--對,就是散步的女人,保持着不變的距離。
彷彿,兩個人壓根不在一個平行空間內。
又好像,那個女人,只是出現在海市蜃樓中的虛幻景象。
戈壁灘,沙漠、大海中出現海市蜃樓,這不是什麼奇異的現象。
因爲光學影像等原因,海市蜃樓中虛幻出來的人物,也有着讓人怎麼追,都能始終保持一定距離的‘本事’。
今兒問題是,宋楚詞可以發誓,她看到的這個女人,決不是海市蜃樓!
暫且不說現在天剛矇矇亮,沒有海市蜃樓形成的條件,單說女人走過的地方,能留下唯有真人才有的腳印,就能證明這是發生在現實中的了。
戈壁灘,是沙漠邊緣的一種地貌形態,主要由礫石和較粗沙粒組成。
只要人從沙粒上走過,總能留下腳印的不是?
宋楚詞就是在地上看到了腳印。
只是,那個人明明看起來走的不急不徐,卻無論宋楚詞怎麼追,都追不上呢?
而且更讓宋楚詞心寒的是,她越看那個背影,也發現那個背影很像一個人。
像她的母親,陳婉約。
只是頭髮顏色不一樣,但無論是身材,走路時的姿勢,都是一模一樣的。
她這才發現這一點。
宋楚詞停住了腳步。
女人仍在走,不急不徐的向前走。
更爲詭異的現象發生了:那個女人明明在邁動着一雙紅色繡花鞋,不停的往前走,可無論她怎麼走,跟宋楚詞的距離--卻始終沒有拉長過!
就像是在原地踏步。
“你、你到底是誰?”
宋楚詞狠狠咬了下嘴脣,沉默很久後,才拼力喊出了這句話。
沒有人回答。
女人還在不停的走,白色輕紗長裙隨風飛舞,精巧好看的紅色繡花鞋,不急不徐相互交替,就像一個幻影。
黎明前的黑暗,終於過去了。
東邊的天際上,出現了金紅色的朝霞。
但西北方向很遠的地方,卻出現了一根黑線。
很不起眼的黑線,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越來越粗,越來越近。
沙塵暴。
如果宋楚詞對沙漠氣候認識足夠深的話,那麼她就該知道這是沙塵暴。
沙塵暴在沙漠中,絕對是太稀鬆平常的了,幾乎每一天都會一場、甚至數場,時間長短不一,風力大小不同。
沙塵暴,更是能改變沙丘,讓沙漠環境變幻莫測的魔術師。
當然了,宋楚詞當前所處的地方是戈壁灘,只有粗粗的沙粒,沙塵暴對這種環境的改變,遠遠比不上在真正的沙漠上。
可掩蓋某些東西,卻已經足夠了。
更何況,宋楚詞腳下的沙子,越來越細了,這證明她已經正式涉足沙漠。
宋楚詞就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那個不住‘前行’的
女人,目光隨着那雙繡花鞋翻舞,微微活動着,絲毫沒有察覺西方來的那根粗線,已經演變成了黑色的沙幕。
東邊有朝霞,西邊卻已經黑壓壓的了。
沙塵暴終於來了。
細細的沙粒,迷住了宋楚詞的眼睛,使她不得不趕緊蹲了下來,本能的用雙手抱住腦袋,任由沙子暴雨般的打在她身上。
就像內地下雨那樣,沙塵暴也有大有小。
這次清晨時分的沙塵暴,時間就非常短,就像過境的蝗蟲那樣,嗡嗡的很快就消失在了遠處。
漫天飛舞的沙塵,剛纔暫時遮住了朝霞,但註定會飄落在地上。
宋楚詞就是在這時候,鬆開抱着腦袋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擡頭向前面看去。
背影跟陳婉約一樣,穿着白色輕紗長裙,大紅色繡花鞋的女人,還在那兒‘原地踏步’,不徐不疾,彷彿絲毫沒有受沙塵暴的影響,一直這樣前行那樣。
“你到底是誰?”
宋楚詞不甘心的,問了最後一句。
依舊沒有回答,女人也沒轉身看。
宋楚詞走了過去。
就像她停步之前那樣,在她走動時,女人也動了。
無論宋楚詞的腳步有多快,兩者之間始終保持着五十米的距離。
該死的五十米。
宋楚詞走上了第一座沙丘。
她不知道,經過這座沙丘後,就算正式踏進了塔里木盆地最底端--筆直前行,總能走到從沒有被橫穿過的處女地。
科學家早就證實,在塔里木盆地的地下兩米,就是地下死海。
宋楚詞不想跟着那個詭異的女人走--可當前,她又能去哪兒?
那個女人再詭異,也是她在離開勞拉後,看到的第一個人類。
嗯,權且把她稱爲人類吧。
人本來就是最高級的羣居動物,尤其是在這死氣沉沉的羅布泊內,未知的危險隨時會出現時,任何人都想找個同伴。
勞拉也想跟隨陸寧,一起去尋找宋楚詞。
不想一個人留在荒漠中(她纔沒有指望水暗影會跟她在一起),孤身一人呆在這兒,僅僅是孤獨,也能讓人發瘋的。
可她實在是受傷太重(儘管沒傷到骨頭,肌肉被狼牙撕裂的痛苦,依舊無法讓她忍受)了,再加上失血過多,終於獲救後,那股子因爲求生而存在的狠勁,也隨即消失。
依着她當前的身體情況,要是跟隨陸寧一起走,除了做一個能減緩行走速度的累贅,她想不到還能起到什麼效果。
所以,她只能留下。
最起碼,這兒有輛翻倒了的車子,不過車子在重重砸在地上時,水箱爆裂了,再也無法正常使用,但它總能爲勞拉提供必要的防寒、防熱防危險等基本條件。
誰說四輪朝天的車子裡,就不能坐人了?
更何況,車上還載着大批的野外生存物資,還有制式微衝--這些東西,都是水暗影準備的,也唯有她,才能搞到這些東西。
幫勞拉鑽進車裡後,陸寧說道:“勞拉,別擔心,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的。”
勞拉緊緊抿了下嘴角,才低聲說:“我沒事,你在路上也小心些。宋總,應該是向西邊跑去了--如果,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你就趕緊回來,向當地政府尋求救援。”
從此向西,就是橫穿羅布泊的路線。
塔里木盆地西側,早就被證實是從沒有被穿越的處女地,對科技高度發達
的今天來說,好像也的確有些奇怪:再惡劣的地形,能擋住國家組織的探險隊?
可實際上,在羅布泊徹底乾涸後,華夏政府從來都沒有要派人橫穿羅布泊的計劃。
或許,也從來不許哪些有組織的探險隊,踏上那片土地。
有些機密,不是普通人能想象到的。
既然那地方充滿着的神秘,詭異,那麼有可能向那邊走去的宋楚詞,絕對是凶多吉少。
同樣,陸寧也不能到達那個地方。
所以勞拉才陰晦的提醒:如果做不到,就不要勉強,先保證自身安全。
“我從來都是把自己的小命,看的比任何人都重要的。”
陸寧無所謂的笑了下,抓起地上的揹包,搭在了肩膀向西走去。
水暗影清醒過來後,就一直站在旁邊不遠處,用溼巾擦洗自己臉上的血。
女人,任何時候,都希望自己能保持着最大的美麗。
萬幸的是,水暗影那張千嬌百媚的小臉,除了被陸寧狠狠抽了一耳光外,壓根沒有受到絲毫傷害。
她臉上的鮮血,只是腦袋撞破擋風玻璃時淌出來的。
皮肉傷而已,她纔不會放在心上--就像被陸寧狠抽了一耳光,還又差點踩死那樣。
陸寧安排勞拉時,好像徹底無視了水暗影。
不過他卻知道,水暗影肯定會跟着他走。
果然,陸寧剛走出幾步,水暗影就抄起自己的行囊,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還是很有幾分度量的,哪怕腮幫子還有幾道明顯的指紋,依舊笑吟吟的樣子,好像五十歲的老光棍,剛娶了個十八歲的小老婆那樣,得意。
臉上只要浮上最迷人笑容的水暗影,纔算是正常人了。
可陸寧偏偏特別討厭她這樣子。
倆人一前一後,向西進發,相隔十幾米。
誰也不說話,就像對方不存在那樣。
一條黑線從西方的天際出現後,陸寧眉頭皺了起來。
他比宋楚詞要懂得的多,知道沙塵暴要來了,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他嘆氣,倒不是因爲討厭沙塵暴,而是因爲一出現這玩意,勞拉沿路灑下的玻璃球,就會被埋上,讓人再也找不到他來到這兒的痕跡。
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他又不是老天爺,自然無法阻止沙塵暴的襲來。
當急促飛揚的沙礫打在臉上生疼時,陸寧已經找到了一個可以避風的小斜坡,蹲在後面,從揹包內揪出一塊帆布,蒙在了腦袋上。
啪、啪啪!
沙子打在帆布上的聲音,就像雨點砸在雨傘上那樣,細密,急促。
還帶着,一股子迷人的體香。
體香,是水暗影身上發出來的。
陸寧剛撐起帆布,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就蛇兒般的鑽進了他懷中。
更像至死不渝的戀人那樣,雙手緊緊摟住了陸寧的‘小蠻腰’,精緻的臉蛋貼在他心口,傾聽着他有力的心跳,在吶喊:你給我滾開!
水暗影當然不會滾開。
畢竟再不要臉的女人,鑽進剛纔要真想殺掉自己的男人懷中,這也得需要一定的勇氣不是?
同樣,陸寧也只是這樣想想罷了。
既然他狠不下心來幹掉這個女人,那麼就只能承擔起保護女人的男人責任。
蝗蟲過境那般,沙塵暴很快就席捲着所有能帶起的東西,飛向了遠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