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從遠處的草叢中,緩緩的站了起來。
是林林。
細雨早就溼透了她的全身,烏黑的髮絲貼在臉上,顯得臉色更加的蒼白,嘴角倔強而用力的抿着,右手緊攥着一把短匕,一步步慢慢走了過來。
“林,林林!”
當聽到林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後,樓宇湘身子猛地一振,滿臉的狂喜之色,霍然回頭看了過去。
林林沒有看她,雙眼死死盯着漠北北,腳步不停的走來。
樓宇湘臉上的喜色僵硬,眼神中迅速浮上怨毒的神色。
她以爲,林林在聽到她剛纔說的那番話後,就開始痛恨她的無恥看了,纔不想搭理她。
在樓宇湘看來,無論林林爲她做任何的犧牲,又是怎麼被她所利用,都不該埋怨她,因爲她是--主人。
林林只是主人的奴才。
身爲奴才,不就該爲主子做任何一切的事,而不該有絲毫怨言的嗎?
“樓宇湘,你是不是以爲林林在恨你那樣對她,所以纔不搭理你?”
漠北北好像根本不在意走過來的林林,只是低頭看着樓宇湘,滿臉饒有興趣的神色:區區一個林林,還遠遠不夠她重視的資格。
樓宇湘也沒否認,冷冷的反問道:“那又怎麼樣?我不該有這樣的怨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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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該有,可你卻誤會了你的小秘書。”
漠北北臉上的嘲諷之色,更加的濃郁,還有幸災樂禍:“她不是不想理睬你,而是因爲她當前面對我這個超級敵人時,必須得凝神關注,傾力一擊,纔有那麼一點點打敗我的希望。所以呢,無論你現在說什麼,她都不會理睬你的。”
漠北北的這番話,就像一根棍子那樣,狠狠砸在了樓宇湘的腦袋上,使她身子晃了下,撲倒在了地上。
她忽然無比的討厭自己,怎麼就這麼卑鄙?
“不用在這時候懺悔的。我說過,你以後有的是時間,去回想你不平凡的一生。”
漠北北忽然發出銀鈴般的嬌笑聲時,林林已經驟然加速,像離弦之箭那樣激射而來。
林林能被樓宇湘提拔爲貼身秘書,除了她有足夠的忠心外,還得有不凡的武力值。
誠然,林林再怎麼厲害,也無法與漠北北這種變態般的存在相抗衡,但也不絕不會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尤其是在孤注一擲時,所爆發出的視死如歸的激昂氣場,就連撲倒在地上的樓宇湘,都能感受得到,纔會悽聲慘叫:“林林--對不起!”
這一刻,樓宇湘終於感受到了林林只求速死的決心。
她聽到了樓宇湘與漠北北的所有對話,心已經如死灰,她該悄悄離開的,這樣的主子不值的她追隨,但她沒走,她只想用自己的生命,來證明樓總的某些觀念,是錯誤的。
林林有這種想法很傻,就像華夏曆史上那些力挽狂瀾的英雄那樣,明知不可爲也必須爲之,以他們‘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絕世氣概,纔不會去考慮生前死後事。
“呀!”
就在樓宇湘悽慘的道歉聲中,林林發出一聲尖叫,已經箭般刺到漠北北面前,短匕刺破細細的雨霧,只取敵人心臟。
漠北北身形一閃時,樓宇湘看到有刀光亮起,然後她們兩個人就迅速分開,林林仍舊雙手持刀,飛速向前衝,十數米後卻直直撲倒在了草叢中,有鮮血從她後背上竄起。
一個照面間,林林就被漠北北一刀命中。
而她誓死之前的傾力一擊,卻只割破了漠北北的左衣袖,劃出了一道完全可以被忽視的血痕。
樓宇湘已經跪坐了起來,呆呆望着撲倒在遠處草叢中一動不動的林林,過了很久後,纔看向了漠北北.
漠北北神色淡然的站在原地,就像沒事人那樣,看都沒看她左臂上的那道傷口。
樓宇湘的目光,卻落在了上面,又是過了很久後,才忽然笑了:“你,原來不是漠北北。”
漠北北是刀槍不入的,休說是林林了,就算崑崙全力劈出的驚鴻一刀,也只給她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而已。
相比起崑崙來說,林林就算拼命也相差太遠,但她卻刺破了漠北北的左臂,那麼樓宇湘再看不出這是個冒牌貨,就不配是樓宇湘了。
“我本來就不是漠北北。”
漠北北對被樓宇湘認出來,沒有任何明顯的意外反應。
“那,你到底是誰?”
樓宇湘慢慢的站了起來,迎着細雨,昂起了胸膛。
只要對方不是漠北北,樓宇湘的懼意就忽然小了很多。
“我只是個小人物。”
看到樓宇湘驕傲昂起胸膛,渾身散發出讓自己無比羨慕嫉妒的貴族氣質後,林盼盼大怒,揮手一柳條抽了過來,重重抽在她腰間,嘶聲叫道:“在我面前,你擺什麼貴婦人的臭架子?有錢,出身名門,受過高等教育就了不起嗎?還不是個蛇蠍美女!”
就像被烙鐵狠狠燙了一下那樣,樓宇湘卻沒有慘叫,更沒有像以往那樣哀嚎着抱住腦袋,在地上亂滾,依舊輕蔑的笑着,好像不知道疼痛那樣,說:“我知道了,你原來是個出身貧窮,遭受過有錢人欺負,卻又僥倖擁有惡魔一般本事的幸運兒。”
“是,我就是出身貧窮,我是被有錢人欺負過,所以我恨死了你們這些自以爲是的人渣!”
林盼盼手下不停,毒龍般的柳條上用上了所有力氣,撕聲喝道:“憑什麼,你們有錢就能欺負我們窮人?憑什麼,我們窮人就不能讓你們富人這樣,爲所欲爲?我恨你們所有自以爲是的有錢人,更恨你們的存在,讓他從來都不肯正眼看過我一次!”
她用上全力後,柳條每抽一下,都會捲起一塊衣服,在樓宇湘嬌嫩的皮膚上,留下一條血痕。
樓宇湘卻依舊不發出任何的慘叫,胸膛昂的更高,大聲問:“你愛陸寧,卻不敢說出來,也不敢表達出來,只能獨自忍受這種痛苦,這才讓你心理變態,被人利用--”
“閉嘴,賤人!”
林盼盼扔掉柳條,閃身撲到她面前,擡手抓住她頭髮,右手一甩。
響亮的耳光聲,讓樓宇湘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水。
“賤人!”
林盼盼接着捏住她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臉色猙獰的說:“無論我怎麼做,都不要你來管教。你只要知道,你很快就要去馬路邊乞討就行了!”
樓宇湘嘴角出血,卻尖聲叫道:“你以爲你殺盡糾纏陸寧的所有人,他就會喜歡你嗎!?”
“那,那我該怎麼做?”
林盼盼正要抽下來的右手,停在了半空中,雙眸中的狠戾,被茫然所代替。
“你該告訴他,說你喜歡他啊!”
樓宇湘依舊尖聲叫着:“你不告訴他,他怎麼知道你喜歡
他?”
“我、我不敢說。”
林盼盼慢慢放下右手,垂下了頭,啞聲說:“因爲我知道,他只是把我當做晚輩來看待的,我今年,纔剛剛十七歲--如果我真說出來,他會趕我走的。”
“不會,我很清楚那個小子,從來都不會美女的追求,無論她是十七歲的,還是七十一歲的。”
樓宇湘從林盼盼的反應中,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腦子裡飛速運轉着,嘴上不停:“你知道宋楚詞吧?她是不是比你大好幾歲?我告訴你,宋楚詞的母親,都是陸寧的女人。那麼大年齡的女人,他都能收了,又怎麼能不要你呢?”
“真,真得?”
林盼盼擡起頭,眼裡全是嚮往的神色。
“自然是真得。”
樓宇湘重重點了點頭,聲音放緩:“女人無可救藥的愛上一個男人後,無論做什麼都沒有錯,包括像你這樣,視圖剷除他身邊所有的女人。但前提時,你得讓他知道你喜歡他呀。”
“可是,如果我說出來,他也不會喜歡我呢?”
林盼盼眼角不住的跳,低聲問。
“那你就纏着他,就像我這樣,死皮賴臉的纏着他。”
樓宇湘思路更加的清晰,語氣也溫柔了,就像大姐姐在安撫失戀了的小妹那樣:“你知道嗎?他們男人就是樹,咱們女人就是藤,只要你緊緊纏住他,他就再也無法放下你的。古時候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叫‘烈女怕郎纏’,其實這句話反過來也行啊。”
“是嗎?”
林盼盼的語氣,臉色,忽然一下子都平靜了下來,恢復了讓人心悸的邪惡。
樓宇湘心中一沉:我說錯什麼了,才讓這個癡情惡魔又失去了理智?
“唉。”
林盼盼鬆開樓宇湘,後退了兩步,腳尖一挑,伸手把柳條重新抄在手裡,隨手試了下手感後,才嘆了口氣說:“如果,我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再不濟,有人能這樣對我說過這些,那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看似很隨意的晃着柳條,林盼盼笑道:“呵呵,樓宇湘,你知道嗎?在我媽媽發現我的日記中,記載了一個少女對陸寧的滿腔愛意後,她是怎麼對待我的嗎?”
樓宇湘嘴裡發苦,低聲說:“她不會同意吧?只因你年齡太小了。”
“不是年齡的問題。”
林盼盼搖了搖頭,輕聲說:“我媽看到我的日記後,被嚇壞了,馬上就撕掉了我的日記,採住我的頭髮狠狠揍了我一頓,哭着罵我--”
“罵你什麼?”
樓宇湘嚥了口口水,說:“是不是罵你,異想天開?”
“我媽沒你這麼高的文化水平,不會用這成語。她只會說,我這在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過意思是一樣的。我媽說,我這個癩蛤蟆是腦子壞了,纔敢奢望去愛陸寧那樣的有情有義的有錢人。她讓我懂得了一個道理。”
林盼盼無聲的笑了下,才說:“那就是窮人,是沒資格爭取任何東西的,只能逆來順受,供你們這些有錢人奴役--我不服,我覺得,我必須得做個有錢人。或者,做個有本事的女人。只要有本事了,那麼我就能有錢了,就能去愛陸寧了,我媽就不會打我了,罵我是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了。”
樓宇湘痛苦的閉了下眼睛,低聲說:“然後,就在你的苦盼中,有人給了你轉變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