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一覺醒來時,太陽已經老高了,手機叮鈴鈴的叫喚個不停。
他還以爲是在宿舍裡,迷迷糊糊拿出手機放在嘴邊問了句誰呀,也沒聽到回答,就扔到了一邊,嘆了口氣又要睡過去時,睜開了眼。
先盯着屋頂楞了十秒鐘,小柳就像詐屍那樣慘叫一聲就蹦了起來:“哎喲,慘了,慘了。”
他現在纔回過味來,這不是宿舍,是在漠北北在野外的居所內,更不是躺在舒服的炕上,而是躺在地上一覺睡到天光大亮。
他昨晚爲漠北北送來了日常用品後,喝到了這輩子最好的美酒,然後就醉了,一個晚上都沒有回去不說,現在都沒去公司上班。
剛纔的電話,是老陳打來的,還不知道打了幾遍呢,最後這遍他才聽到,拿起手機時卻沒有點開通話鍵。
翻身坐起後,小柳用拳頭在自己腦袋上用力砸了兩下子,這纔拿起手機找到老陳的號碼回撥過去時,屏幕黑了,沒電了。
“完了,完了,我這下是完了。”
望着黑屏,小柳呆愣了片刻,轉身向門外衝去,腳步踉蹌,一下子碰在了門框上,肩膀老疼了。
他跑出來後,就看到了漠北北。
就像昨晚他來那樣,漠北北就坐在遠處的那張藤椅上,正背對着他遠眺青山,聽到動靜後,頭也沒回的問道:“醒了?”
“啊,醒了,醒了,嘿,嘿嘿。”
小柳向這邊跑了幾步,接着就站住腳步訕笑了幾聲說:“對不起啊,昨晚貪杯鬧笑話了,耽誤您休息了,對不起。”
他沒有埋怨漠北北,在他喝醉了後也沒管他,就任由他在水泥地上睡了一晚上。
他更沒因爲漠北北今早沒有把他喊起來,讓他趕緊回市區上班。
他只覺得自己喝大了後,佔了人家的房子,耽誤人家睡覺了,這纔不住的道歉。
“沒事,反正我也不在那屋子裡睡。”
漠北北淡淡地說了句。
她也沒撒謊,自從見到土豆老後,她每天晚上都會去那邊荒墳前睡覺,躺在冰冷乾硬的地上,覺得無比舒坦。
如果她還在這間小屋內休息,那麼就算再怎麼欣賞小柳,也會像老鷹抓小雞那樣抓起他,把他扔到門外去了:天底下,也唯有姓陸的那個傢伙,有資格在她寢室裡睡覺的。
小柳可不知道這些,也沒想到她怎麼不在屋子裡睡覺,只是哦哦了兩聲,點頭說:“那,那俺先回去了啊。”
“別忘了,我跟你說過的那些話。”
漠北北囑咐道。
“啥話?”
小柳愣了下,接着就想起來了:“行,俺不會忘記的,俺肯定會把你說的那些都告訴老大。”
“嗯,記得就好。在路上開車慢點,放心,只要你對李傑說出那些後,他不會責怪你的,說不定還會再獎賞你。以後,就由你來爲我送東西了。”
漠北北仰起右手,擺了擺說道:“去吧。”
“哦,那俺走了。”
小柳也沒把漠北北的這番話放在心上。
在他看來,漠北北雖說很奇怪,在提到李傑老大時,貌似就像在說起無關緊要的路人甲那樣淡然,可他不覺得她會有這麼大面子,能讓李傑原諒他在貪杯後,徹夜不歸,還又上班遲到。
他也做好了被處罰的心理準備,回去的一路上至少抽了自己三十個嘴巴,懊悔的要命:外出打拼兩年了,好不容
易找到好工作,可因爲貪杯就面臨被解僱的危險,真要被解僱了,那還咋有臉去見小妹啊?
想到小妹後,小柳能確定她會對自己這種工作態度而失望,但絕不會因此就埋怨他,只會挽着他胳膊說她哥是對酒精免疫呢,偶爾出次意外沒啥子嘛,反正只要能腳踏實地的工作,總有一天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小妹越是不埋怨他,小柳就越後悔。
尤其老陳看到他回來後,衝上來就給大力給了他幾腳,點着他鼻子臭罵一頓,說讓他趕緊滾李副總辦公室,接受最最殘酷的懲罰後,小柳就想哭。
他不是被踢疼了,甚至也不是因爲失去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而是因爲他讓小妹失望了。
同樣,看到是他來了後,李傑立即一拍桌子瞪眼罵道:“你還有臉回來嗎?給我滾出去!”
小柳低低哦了聲,轉身就走。
“再給我滾回來!”
李傑見這土鱉真要走後,氣極反笑,還又很頭痛。
小柳又乖乖的滾了回來,站在辦公桌前就像被批鬥的地主老財那樣,被李傑結結實實的踹了好幾腳,都沒敢做出絲毫躲閃動作,就是低着頭。
“說吧,這個晚上死哪兒去了?渾身的酒氣,喝了多少馬尿?”
踹了他幾腳後,李傑稍稍出了一口惡氣,語氣有所放緩了。
雖說小柳昨天才來公司正式上班,不過當初他在來東海集團工作時,還是李傑親自招聘的,當時就因爲喜歡他這憨樣,尤其是昨天他在林總被打傷的事件中,表現出了極高的‘以廠爲家’的素質。
這是每一個老闆都希望看到的東西,所以李傑才特意向林舞兒做了彙報,對他破例獎賞、漲薪水了。
只是李傑沒想到,剛提拔了這小子一下,他竟然‘持寵而驕’,派他開着公司車子去送東西時,竟然整夜沒回,還以爲他偷車逃竄了呢。
這讓李傑對他有些失望,卻沒打算把他辭退,但以後絕不會把他當心腹來培養了:沒有哪個領導,喜歡不自律的屬下。
“那不是馬尿,那是五糧液--”
小柳弱弱的辯解了一下。
他必須得辯解,因爲好酒是絕不能被說成馬尿的,這是對美酒的褻瀆。
李傑又怒了,再次擡腳踹了他一下,瞪眼罵道:“草,我說馬尿,就是馬尿--慢來,慢來,你小子不會是偷喝了讓你送那邊的五糧液吧?”
“不是偷喝,是那位女士請俺喝的。”
小柳又實話實說,卻打死都不承認五糧液是馬尿。
“什麼,她請你喝酒?”
正要擡腳再給他來一下的李傑,聞言放下了腳,臉上的怒氣也消失了:“小柳,你不是在撒謊吧?”
李傑的語氣冷了下來。
他可以容忍一個貪杯的屬下,但絕不會讓一個狡辯就撒謊的屬下,繼續在他手下當差,所以雖說不再生氣了,可說話時的聲音去卻冷了。
李傑比誰都清楚,那個肥胖到讓人噁心的女人,脾氣有多麼的古怪,開始他是親自給她送這些東西的,但每次去,恨不得馬上逃回來,因爲實在受不了她身上散發出的乖戾之氣。
那個胖女人,也從沒跟他說過一句話,甚至都沒正眼看他一眼,彷彿他不存在似的,偏偏他卻沒感覺到絲毫的羞辱,最多隻想趕緊離開他。
爲此,他後來纔派老陳他們去。
更特意問過老陳等人
的感受--老陳等人對胖女人的感覺,比他更甚。
他都有那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了,這小柳又有什麼資格,膽量,能被胖女人請喝酒,敢跟她對飲?
“俺沒撒謊,確實是她請俺喝酒的。俺昨晚喝醉了,在她屋子裡睡了一宿,今天回來時,她還特意囑咐俺,別擔心你會訓俺。”
覺出李傑語氣變冷後,小柳以爲自己的前途完蛋了,可還是把漠北北跟他說的那些,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末了,他才抽了下鼻子,擡起頭說:“老大,她真是這樣--老大,你咋了?”
“你說,她姓、姓漠?”
李傑此時滿臉都是駭然的神色,說話的聲音都發抖了。
“啊,是啊,她就說她姓漠的。至於叫漠什麼,她沒告訴俺。”
小柳很奇怪李傑怎麼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就問:“老大,你很怕?”
“乖乖,我不但很怕,還是非常怕!”
李傑擡手,擦了擦額頭上已經冒出來的冷汗,圍着他轉了兩圈,沒發現他丟失了什麼零件,才問:“你說,姓漠的女人委託你,向我打探陸寧的消息?”
其實,當小柳說出胖女人姓漠時,李傑就知道他沒撒謊了。
因爲林舞兒的關係,李傑自然相當關心陸寧的所有事,這才知道了他身邊有個女魔頭叫漠北北。
小柳只是來自深山老林的孩子,不可能知道漠北北的,更不會知道她與陸寧的關係。
李傑驚駭之餘圍着小柳看,那是因爲他可是知道漠北北最愛吃人心的--可小柳在她那邊過了一個晚上後,現在卻毫髮無傷的站在這兒,很奇怪啊。
“是,就是這樣。”
小柳如實回答:“她還說,只要俺對你說出這些後,你不但不會責怪俺,還會獎賞俺--老大,她是誰啊,陸寧又是誰,你會獎賞俺嗎?”
最後這個問題,纔是小柳最關心的。
“獎賞你?”
李傑愣怔了下,隨即冷笑:“哼哼,當然會獎賞你了,得重重有賞纔是!”
被李傑的樣子給嚇的不行,小柳縮了下脖子,喃喃地說:“俺,俺不要獎賞也行,只要你別開除俺就行了--哎,老大,你拉俺幹啥,去哪兒?”
李傑不顧小柳的求饒,掙扎,在老陳等人想幫他說好話卻又不敢說的畏懼目光中,把他拽到了總裁辦公室門口。
“小子,見到林總後,你必須把跟我說的那些話,一字不漏的全部說給她聽。少一個字,你就別想再幹下去了,記住了沒有?”
擡手敲門之前,李傑兇巴巴模樣的警告小柳。
小柳咽口水,用力點頭。
“坐--小柳是吧,你也坐下。”
看到是李傑進來後,正在看合同的林舞兒也沒太客氣了,只是稍稍驚訝他怎麼帶小柳進來了。
對小柳昨天的表現,林舞兒後來知道了,也覺得這小子是可造之才,這才同意李傑破格給他漲薪水的提議了。
卻不知道,李傑今天帶他忽然來見自己做什麼。
“你先站着。”
見小柳很實在的要坐下後,李傑蹬了他一眼,才低聲說:“林總,小柳昨晚看到了漠北北。”
伸手正要拿水杯的林舞兒,動作一下子僵硬,呆了片刻後才問:“你,你說什麼?”
“他昨晚見到了漠北北。”
李傑再次重複了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