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張翼會說話,他說的是實話。
王老爺子在教訓王家老大時,王明明是啥反應態度,可都被躲在圍觀者中的張翼看清楚了,就知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妹要惹事。
在郭易秦的護送下,宋楚詞已經踏上了前途未卜的危險旅程,王明明要想爲王家找回場子的怒氣,就只能撒在醉倒在咖啡廳內的水暗影頭上。
王明明再蠢,也不會在咖啡廳內鬧事的,只會等水暗影醒來後,跟隨她回家,伺機教訓她。
不只天高地厚的王明明哪兒知道,現在水暗影正滿腔的痛苦,怨恨(痛心唯一的妹妹去那個鬼地方送死,怨恨自己這個當姐姐的卻什麼忙都幫不上),恰好需要一個出氣筒,來發泄這種難受呢。
王明明這時候去招惹她,就跟一小孩子在野外招惹一隻飢餓的母豹沒啥區別。
張翼能肯定,看在王老的金面上,水暗影最多隻會給王明明幾個耳光拉倒,但絕不會對她帶去的人留情。
水暗影畢竟是龍頭的女兒,曾經的風聲老大,也是拿刀砍過十幾個男人腦袋、去過黑暗世界、北朝地下古城的猛人,要想幹掉那三個保安,絕對是綽綽有餘的。
這三個保安不能說是無辜的,但罪不至死,畢竟他們只是被老闆驅使來幫王明明的,結果要是被水暗影給幹掉了,那就對他們相當不公平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水暗影在會過王明明後,絕不會這樣善罷甘休的,會藉着她的愚蠢來把事兒鬧大,以減輕她當前所承受的痛苦。
那樣一來,事兒鬧大後,華夏高層絕不能無動於衷,只能做出不利於王家的決定--王老爺子戎馬半輩子用命換來的一切,就有可能會付之東流。
張翼不忍心老頭子帶着遺憾,走完他爲數不多的生命,這才偷偷跟了上來。
後來證明他的出現,是無比正確的,他老子誇他有大局觀不說,王老爺子更是專程登門道謝,讓他老子狠狠得意了一把。
張翼來,也沒打算跟水暗影回家,所以聽她這樣說後,唯有苦笑:“水水姐,你把我想的也太不堪了--”
水暗影打斷他的話:“那你進來?我保證會跟人說,張家大少跟我回家後,什麼懷心思都沒起,就規規矩矩的陪着我坐了一會兒。”
“得,您還是繞了我吧。”
張翼雙手抱拳,對水暗影拱拱手:“您不知道,最近我媽給我張羅媳婦呢,我可不想讓她老人家對我失望。”
“嘿嘿,算你聰明,那你可別埋怨我不懂禮貌,大老遠的跑來我家,都沒讓你進去。”
水暗影狠狠抽了王明明兩個耳光後,心情好了許多。
張翼是個聰明人,知道在面對水暗影這種說話肆無忌憚的女人時,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纔是最有利的,只是不住拱手。
“不過,等以後陸寧來了後,你倒是能來作客。”
“這沒說的,到時候就算不請我,我也得腆着臉的來。”
“你說,阿姨最近在給你張羅媳婦?”
水暗影忽然想到了什麼,轉移了話題。
張翼點頭:“是。怎麼了,水水姐,您不會有什麼好女孩子,想介紹給我吧?”
“你看我行不?”
水暗影走到張翼面前,笑嘻嘻的擡手,輕撫了下耳邊的髮絲、
“您可別嚇我,我膽小!”
張翼身子一哆嗦,趕緊後退,依然沒躲開水暗影踢過來的右腳。
他當然能躲得開,只是他不
能躲。
“臭小子,怎麼說話呢。”
水暗影見這傢伙乖乖讓自己踹後,心情更好了,卻幽幽嘆了口氣:“唉,這樣說來的話,你是不會去西北了?”
張翼眉梢微微挑了下,垂下眼簾低聲說:“水水姐,你確實夠聰明,知道我媽現在爲我張羅媳婦,就是想用這件事來拴住我。”
“你是張家的獨子,能夠爲國家出生入死那麼多年,就已經很不錯了,也有理由去享受本該屬於你的衙內生活。”
水暗影說着,掃了眼從地上艱難爬起來的王明明,繼續說:“我知道,你其實很不甘心的。你的眼神裡,跳動着不安份的小火苗--呵呵,如果我再蠱惑你幾句,估計你現在就會不管不顧的,立馬離開京華了。”
“水水姐,還請你嘴下留情。”
張翼強笑了下,擡起頭看着她:“我不想讓我媽再爲我擔心了,她的心臟不好--嗯,怎麼說呢,你也可以把這番話當作是貪生怕死的藉口。”
“誰敢這樣說你,我會把她滿嘴的牙都抽掉。”
水暗影淡淡地說。
張翼的眼裡,浮上了感激的神色。
正如水暗影所說的那樣,張翼現在是相當不甘心留在京華的。
當初龍頭組建七殺手,就是把他們當做奇兵來用,對抗來自羅布泊的那些邪惡。
可事實情況卻很讓人失望:陸寧剛在部隊半年就給驅逐了出去,夜搜魂遁入空門,他再留下,七殺手只剩下鐵遼、陳斷玉,還有一個被郭易秦轟出去的秦摘花了。
七殺手去其一,就已經威力大減,更何況有三人不在?
張翼實在想不到,憑着鐵遼幾個人,有什麼希望能阻擋那些邪惡勢力。
他只是希望,他能與他的戰友,他的兄弟並肩戰鬥,是死是活反而不重要了。
不過母親的意思--讓他在不能兩全的忠孝中,艱難的選擇了後者。
所以他覺得自己特不男人,很痛苦,沒臉見人。
“張翼,其實你想錯了。”
水暗影陪着張翼沉默片刻,才這樣說道。
“我怎麼就想錯了?”
張翼有些不解。
“七殺手,是我父親親手創建的,他肯定比誰都清楚你們整體作戰的威力,但實際上呢,七殺手剛組建半年,他就親手把陸寧逐出去,後來又允許我大姐夜搜魂退役。”
水暗影稍稍停頓了下,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張翼臉上浮上了茫然的神色。
自從龍頭把陸寧逐出七殺手,卻沒有收回崑崙陌刀這麼多年來,張翼也多次考慮過這個問題,但都沒有得到任何有道理的答案。
現在水暗影問起來後,他依然不知以對。
“王明明,你走吧,我希望你能把這事告訴你家大人。”
水暗影回頭,看着倚在車頭上全身發抖的王明明,冷笑道:“今晚如果不是張翼,你們王家就別想輕鬆了!你給我記住,你是王老爺子的女兒,那是你投胎時的技術過硬,但這不代表着你能肆意揮霍他老人家用生命換來的榮耀。”
“我--”
王明明艱難的擡起頭,剛說了一個字,水暗影就厲聲喝道:“滾!”
“我已經給老爺子打電話了,相信他已經在家等你,給他解釋你怎麼會這樣愚蠢了。”
張翼也淡淡地說道。
王明明不認
識水暗影,卻認識張翼,知道這位阿哥是當今第一號衙內,跟他做對瞪眼,那純粹是自己找不痛快。
王明明用力咬了下嘴脣,開門上車,掉轉車頭飛快的去了。
老牛與寶強,也趕緊把頭兒擡上車,看都不敢看張翼一眼,跟着駕車離開:王大小姐都夾着尾巴落荒而逃了,他們實在沒膽子再留下了。
“她還是不服氣。”
望着他們車子離去的方向,張翼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
“這種人得多吃點苦頭,纔會長記性的。”
水暗影無聲冷笑了下,又拉回到了剛纔的話題:“不過我倒是隱隱猜出,我父親在創建七殺手後,又爲什麼這樣不‘珍惜’你們的完整性了。”
“爲什麼?”
“這,可能是個幌子。”
“幌、幌子?”
張翼愣住。
“是的,就是個幌子。”
水暗影點點頭,輕聲說:“除了這樣解釋外,我實在想不通他爲什麼要那樣做。”
顧名思義,幌子就是遮掩某個真實的道具。
能讓七殺手來當幌子遮掩的某件事,肯定是非同小可的。
“幌子?”
經水暗影提醒後,張翼呆愣下後眼神黯淡了下來,原本挺直的腰板也彎了很多。
任何驕傲的人,在得知自己可能是個道具後,都會有這種表現的。
“我只是這樣猜測,至於是不是真得,我也不敢保證。”
水暗影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再說了,就算你們真是幌子,那也是最出色的幌子。而被你們掩藏的真相,也註定一經暴露,就能震驚天下--”
張翼忽然打斷了水暗影的話:“我們只有六個人。”
“什麼?”
水暗影一呆。
“我說,我們七殺手,只有六個人,不是你想的七個人。”
張翼吐字清晰的說着,眼神重新發亮,腰板也挺直了,喃喃地說:“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我們六個人是爲掩藏那個人才存在的。”
“那個人是誰?”
水暗影急急的問道:“你們七殺手不該是七個人嗎?七把刀,七個人,怎麼會是六個人?”
七殺手,七把天下鋒利無比的陌刀,現在可以算是‘衆所周知’了,早在兩年前,水暗影在塔希科雪原時,只知道夜搜魂、陳斷玉、秦摘花三人是七殺手。
後來,她逐漸知道了陸寧、鐵遼,與張翼。
妖魔鬼怪佛龍狼,後面再加個手,就是七殺手的代號:夜搜魂是妖手,魔手鐵遼,鬼手陸寧,怪手陳斷玉,佛手張翼,狼手秦摘花。
水暗影獨獨不知道龍手是誰。
張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那個人,就是我們中的龍手。”
水暗影馬上追問:“龍手是誰?”
張翼卻搖了搖頭。
水暗影再次愕然:“你,你也不知道龍手是誰?”
“不知道。”
張翼坦然道:“不但我不知道,陸寧他們同樣也不知道。因爲當初我們在入選集訓後,誰也沒見過龍手。秦摘花還曾經問過龍頭。”
“他沒有告訴秦老七。”
“呵呵,何止是沒告訴,還被關了兩天小黑屋,以示懲罰他刺探重要軍情。”
張翼可能想到當年秦摘花被處罰的有多慘了,笑道:“從那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誰問過,也漸漸忽視了那個本該存在的人。”
(本章完)